“叔山無趾,年輕時行為惡劣,亦受刖刑。後來改過自新,偶遇孔子欲要拜入門下,卻遭拒。孔子言其德行有虧,門下不收身有前科之人,所以拒之。無趾自詡有心求知向善,追隨不去,孔子遂將其帶回。帶回卻並沒有收徒,而是將無趾標尺為鑒,以誡門生。
無趾後來拜於老聃門下,以此求教,質疑孔子桎梏於聖人名聲。老聃反問他,為何不對孔子說,榮辱、生死本一體,以使解開桎梏。無趾歎曰,天命鎖身,到死難開。”
落塵看看那副枷鎖,若有所思,而後又瞥一眼鑰匙,看向對方。
那人回看他一眼,接著開始說另一則故事:“魯哀公看不懂隱士哀駘其人,與孔子交談求解惑。孔子舉例諸般,以證哀駘實乃才智完備、德不外顯之輩。
魯哀公問,才全何指?孔子言曰,‘死生、存亡、窮達、貧富、賢與不肖、毀譽、饑渴、寒暑,是事之變、命之行也’,以說人於天道本無知,更也無力左右,若能勘破這點,無論順境逆流皆能隨遇而安,任憑愛恨皆處泰然,無視窮達、得失、乃至生死,處變不變,與物為春,即得才全……”
落塵心道,方才說孔子執於形,這不是挺明白的麼?
“魯哀公又問,何謂德不形?孔子說,世上最平靜的莫過於止水,可以作為參考衡量,內有所容而外不激揚。內心充盈且平和,即是德之修行;內有所容而又不彰顯於外,萬事萬物自然願意親近。
魯哀公後有自省自鑒,對閔子說,‘始也吾以南麵而君天下,執民之紀而憂其死,吾自以為至通矣。今吾聞至人之言,恐吾無其實,輕用吾身而亡吾國’。”
落塵微微點頭,暗自咂摸其中滋味。
對方接著開始道出第三則故事:“昔有闉跂支離無脤遊說衛靈公,甕大癭遊說齊桓公,初時令公不適,後經暢談,均得公之喜愛。
闉跂支離無脤和甕大癭皆是體貌殘缺之人,二公不僅不厭,而後反觀健全之人,倒覺得滿目‘其脰肩肩’,甚為醜陋。
莊子說,這是因為德行方麵的過人之處,會令人忘記外形上的殘缺。若是人們記著本該忘卻的,又忘了該當記住的,那才是真正的遺忘……”
落塵插言道:“我覺得二公雖對無脤、大癭不曾以貌取人,但是仍有陷於窠臼之嫌。否則,何至於轉頭見了旁人,還有容貌入眼,仍有美醜之別?”
對方深看他一眼,沒有出言評斷,問道:“這段故事,尚有一番‘聖人之論’未曾道出,你還要不要聽?”
“神尊請講。”
“聖人遊曆,常將世俗智慧看作禍根,將盟約視作禁錮,將所謂德行看作交接外物的手段,將一應工巧之舉視同商賈行徑。
不思權謀事,無需世俗智慧;不與紛爭糾葛,不會束縛纏身;不墮人格,不必刻意推崇德行;不與人交易取利,不需經營手段。
聖人持此四法,能得天養,故,無需諂媚世俗,刻意人為。
所以,聖人是‘有人之形,無人之情。有人之形,故群於人;無人之情,故是非不得於身。眇乎小哉,所以屬於人也;謷乎大哉,獨成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