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神又沒了聲音。
老頭繼續無聊轉圈。
轉著轉著,忽覺生人氣息靠近,連忙駐足上前一揖:“殿主,有人來了。”
眼見瘟神大人無心理會自己,隻得匆匆告知,“殿主,小神此番下界專為接你而來,未有接洽凡人的任務……”
“隱吧。”瘟神大人終於哼了一聲,打斷了他的絮叨。
“哦。”老頭應道,“小神暫避片刻,殿主決定動身離開時,再喚小神出來。”語畢,流光一閃,隱蔽了身形。
瘟神沉默依舊,注意力卻從前方早已轉至身後。
老頭開口之前,她就已然發現了生人靠近,且也聽出了腳步聲——,來人應是凡人歡顏的爹和二哥。
父子二人為堵幺女,一路從小鎮追回了村子。
瘟神沒有像往常似地飛奔過去,頂著天真笑臉撲進父兄懷中。
她在猶豫。
不知道父兄發現自己的女兒和妹妹,忽然成了天神,還能不能夠接受她。
猶豫片刻,決定還是坦然麵對。
她的確成了神,可也沒人說過,成了神就不能繼續再做人家女兒和妹妹。
瘟神殿以外的人,管不著,瘟神殿上下,她說了算。
拿定主意,這便整理了一下衣衫,轉過身來。
轉身回頭,目光相接,瘟神大人卻發現對麵二人眼中,帶著她永世不能忘卻的眼神。
那兩雙眼中,布滿了驚懼、畏縮、難以置信,以及各種複雜的情緒,就是沒有以往的歡喜和寵溺。
所有的情緒彙總而論,其實就隻一個詞足以囊括——距離。
瘟神當時不肯承認這種感知,刻意換回凡人歡顏的語態,朝著對麵糯糯喚了一聲:“爹。”
一聲親切地呼喚,並沒有換來同樣親切地回應,卻見對方帶著瑟縮下意識退了一步。
眼神或可因為心境選擇以自己的方式去解讀,這畏縮的一步後退,卻再也沒法叫人忽視。
一步彼此,一步鴻溝,一步,天上/人間。
瘟神的心頓時跌入穀底。
對方或者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隨即又往回挪了一步。
見狀,瘟神涼了的心又有了些許回溫。
這一步雖然看著有些勉強,步子也比後退時的那步要小許多,總歸是親近之意,不是嗎?
她爹還認她。
下一刻,卻聽見漢子怯怯開口問道:“你是妖是魔?把我顏兒弄去了哪裏?”
瘟神忽略掉妖魔字眼,回道:“爹,我就是顏兒。”
漢子沒有應聲,仿佛剛才那一問,已經用盡了他所有力氣。
旁邊的少年卻將扶著漢子胳膊的手緊了緊,鼓起勇氣反駁道:“你胡說!我妹妹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殺人?”瘟神知道他要說什麼,幹脆替對方直白道出。說完,忽然對麵前二人的言語態度有些來氣,嗤道,“不過一群阿物,殺便殺了。”
二人聞言再度變色,下意識又往後退了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