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僵,河神娶親的新娘子躲過一劫,自尋生路。那替她投河的少年,自詡識得水性,卻差點兒沒被淹死。
為防洪汛,堤壩經年累月不斷加築,足有數丈高。毫無技巧地縱身而下,先就砸了個半死。兼之大河滾滾,水浪湍急,非是鄉野尋常溪流、河塘可比,他又豈能駕馭?
若非落塵蹲在他身體裏,隻怕真就要去河神府上做了小廝。
長話短說。
少年隨浪卷浮沉,漂流許久,然後途徑灣流被衝上了一處淺灘,又被當地漁民發現,終是撿回了一條小命。
年輕人,身強體健,恢複得快。雖有幾處骨頭斷裂,在那漁民家中將養了一小段時日,便也就沒了大礙。
漁家見他分明男兒身,卻著女子喜服漂於水中,難免追問情由。
少年既為他人代過,自然不願道出實情,以免枉費了這一場好心,又因自己身係命案官司,更不欲言多必失。這便一改往日習性,作了沉默寡言之狀。
漁家心善,見他不欲多言,隻道斯人命運多舛,遇上了難言之事,遂也不再逼問。少年不提告辭,他也就不提攆人,且當了家中人口寬待。
彼此不提前言,少年與他一家同餐共飲、一起作息,漸漸恢複心性,有了說笑,倒也相處得十分融洽。
這漁家有個與之年齡相仿的女兒,見他身帶書卷之氣又非不識五穀,懂得勞作之事又不失斯文,漸漸暗生欽慕之意。
少女懷春,楞頭小子不明就裏,她家爹媽卻不糊塗。
既看出了苗頭,少不得要去追問一二,待弄清楚了女兒的心思,心中一番計較後,便去少年跟前旁敲側擊。
少年也不傻,對方試探了幾次,他便也就有了感知,遂起斟酌。
自己交友不慎,落得個前途盡毀、有家歸不得,眼下不過一個落魄的流浪漢。那些金堂玉馬、風花雪月的憧憬,早已化作一抹泡影。
如此,漁家雖比他家境遇稍有不如,把女兒許配給他,倒還算是下嫁了。
論人品,朝夕相處,姑娘如何,他也自有感知。勤勞樸實,性情爽朗,樣貌也還看得過眼。若說讓他能有多心儀,未必,但若衡量娶妻適宜,原也是個不錯的持家女子。
再者,得人救命、收留之恩,當思回報,既無更好的報答方式,替人撐門立戶,也是應當。況,雖於女方家中過活,人家也不要他入贅、無需子孫改姓,就連報恩之說也是牽強。
怎麼看都是自己占了人家便宜,他哪裏還好再多計較?這便點頭應下了。
事情敲定,全有女方長輩操持瑣碎。選好日子,擇定吉時,少年隻管當個現成的新郎官,便把聯姻合姓的終身大事給辦了。
往後,三年抱倆,添了一子一女,也算過上了相對美滿的小日子。
生活安穩,少年已為人父,他便不由自主惦念起了自家爺娘。
妻子見他偶有愁眉不展,心有計較,遂斟酌言辭問道:“相公,你我成親數載,尚未侍奉公婆一茶一粥,我心很是不安。不如挑個日子,帶上孩子回家一趟,如何?”
男子見她挑明心跡,懷揣感激。但是想到舊事,看看一雙兒女天真可愛,唯恐成了一場黃粱美夢,不敢冒險。便回妻子道:“孩子幼弱,經不得長途跋涉,日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