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好容易長到十來歲,差不多也算是個大人了,卻依舊不改闖禍體質。
家裏給他收拾了行囊、準備了盤纏,送他去考學,走到半截兒就出了岔子。
事情原本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同行的學子中,有家世比較好的,看不上他這鄉野地方出來的土包子,冷言冷語奚落了幾句,外加食宿時候使了點悶壞捉弄了一下。
奈何,小爺雖是鄉野出身,眼界不大,人可不慫,受不了不相幹的閑氣。
白天受了闊少的欺負,礙著人多幹不過,忍了。入夜,等那闊少回房歇下,他竟披著床單去人家窗戶前飄來飄去,裝神弄鬼。
闊少看著傲嬌,實則膽氣真不如他,當場就嚇尿了。
小爺猶嫌不解氣,一路往前,不遠不近地在那闊少後頭墜著,有意無意地去挑同一家客棧住宿,然後半夜裏照例去他窗外嚇人。
三五回一來,那闊少便被嚇病了。
一病不起,臥床多日,最後還是恐怕延誤考期,硬是勉強掙紮著去考的試。
病得七葷八素,自然發揮失常。
闊少在外雖有些放肆,其實家裏管教挺嚴苛,不然他也不會帶病堅持考試了。幾場考試下來,他自己也清楚,怕是要落第。想到家裏一堆板子等著他,考完也不敢回家,找了借口逗留。
那位小爺,也沒急著回家。
考得自我感覺良好,沒等放榜,他就春風得意上了。
春風得意四個字後邊,還有仨字——馬蹄疾。
不過,“春風得意”的是他,“馬蹄疾”的可不是他自個兒。
一為考完試閑暇放鬆,一為難得出來見世麵,自然要到處走走看看。
這一閑逛,遇上了一撥遊俠兒。
遊俠兒,字麵看著挺有範兒,其實和為國為民的“大俠”根本不沾邊兒,就是一群社會閑散青年。仗著年少氣盛,也講個“義”字,不過多是哥們兒義氣,無關大義大勇。
那位小爺涉世不深,未知底裏,湊巧碰上了一撥遊俠兒,見他們豪氣幹雲模樣,難免也跟著血脈僨張。一張桌上幹了兩碗酒,這便拜了把子,認了兄弟。
而後跟著他們,策馬揚鞭,也算是“一日看盡長安花”,初嚐瀟灑滋味。
且說那闊少,滯留不歸,原是因為考砸了不敢回家,自然沒他那股閑情逸致。
隨侍在側的家丁見他悶悶不樂,建議了幾處休閑之地也是一概不感興趣,最後隻得勸著他去逛寺廟。
這趟寺廟逛得,沒有旖旎豔遇,沒有禪機佛緣,倒把之前的事給逛出了真相。
一路登山進廟,到了大雄寶殿,他那裏期期艾艾地磕頭求保佑,指著佛爺拉他一把,好讓他考試僥幸過關免除板子憂患。
不妨,隔壁蒲團上也有一個人正在嘀嘀咕咕,卻是因為考得順手,前來燒香還願的。
闊少一聽那措辭兩下高差,當即心裏就不痛快了,心道,我這裏苦哈哈求保命,你那裏卻洋洋得意謝隆恩,什麼個事兒!
臉一沉,頭一抬,當場便要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