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長天王持劍相向,落塵幾個以為一番武鬥在所難免,甚至紅泥已經做好了迎接惡戰的準備,護著莫染躲到了落塵和屈軼中間。
孰知,對方並沒有直麵撲殺過來,隻是站在原地兀自將那青鋒寶劍朝空中一擲。而這增長天王口中的“並非溫柔之器”,迎著光照須臾大放異彩。
炫彩既出,也未覺殺氣流瀉,隻是見那無數硬朗的直線光芒忽然婉轉曲折,化作了千絲萬縷的無形彩線,靈蛇一般朝山坳間急遊而來。
一經籠罩山間,立刻又行分兵擇路,化作四股支流分別纏繞落塵四個周身,眨眼之際將人上下包裹,使人猶入繭中。
而落塵四人,自那劍芒乍射到遊光奔襲,再到被千絲萬縷纏繞,一應表情、體態流露,竟絲毫不見與其相抗之意。
外人觀之,一個個形同睜眼睡去了一般。
並不曾睡去,卻也似入了夢。
紅泥見那劍光乍起,正要喊屈軼速速金刀出鞘,卻見身側場景突轉,兩個賴以求安的小夥伴瞬息間沒了影子,就連自己有心相護的莫染也不見了。
眨眨眼睛再行仔細打量周遭,卻看見了飛瀑流泉、繁花似錦,英招和陸吾兩個正在自己腳下衣袂隨風地對坐閑飲。
這是回到了槐江山上的桃花林!
而他自己,則又回到了當初不能言語不能挪步的小桃樹!
紅泥驚疑之餘認定自己入了幻境,於是暗自念訣欲破夢魘。奈何,幾番掙紮不見奏效,槐江山的場景仍於眼前不滅不散。
再試自身變化,也是徒勞。莫說翩翩兒郎仙君仙姿了,連個桃子也沒能變身成功。
眼睜睜看著自己仍是一株紮根土中的小樹苗,不能說話不能動彈,卻被恣意嬉笑的陸吾和英招,靠著樹幹弄得花枝亂顫,桃雨紛飛。
紅泥一陣光火。
“喂!能不能別笑得這麼放肆?實在憋不住,也煩請兩位神尊離本大仙遠一點成不成?我快被你們搖禿啦!”
吼也白吼,不過一陣清風拂過而已,倒是又將自己弄得撲簌簌落了一地殘紅。
正自焦躁,場景又變。
這回換了能夠動彈的桃子身形,正不由自主跟著英招往山下去。
片刻之後,英招去無蹤,卻見自己飄飄蕩蕩到了一處人間宅院,正逢一群凡人簇擁著個江湖騙子園中作法,對著大槐樹揚言要降妖除魔……
這一段經曆紅泥記得清楚,他當時救那老樹無力,最終隻勉強帶出傷痕累累的小柳兒,逃回槐江山尋求庇護。
心知眼前一切應是虛夢中,奈何感觸太過真實,小桃子一路跌跌撞撞帶著小黑貓死裏逃生,仍是不免各種情緒起伏。
稍後,化險為夷,場景又變。
接下來的一幕幕大多仍是槐江山上的經曆,左不過都是些修煉、嬉鬧的畫麵,應著各個時期的境況,時有煩惱、神傷、奮起、自得或恣意笑罵。
最終,以往經曆一一遠去,紅泥感覺自己漸漸抽離了出來。感覺自己抽離了往日形體,卻還不曾徹底擺脫幻境。
這回出現在眼前的場景絕非往昔經曆,瞧著仿佛天宮某處。
暮靄中,一群仙娥繞著嫋嫋水雲巧笑追逐,又有老少不一的幾位天人安於閬苑仙台,或者把酒言歡、或者執棋言笑……具是瀟灑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