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那銅柱原是中空,內藏極地寒冰。外頭火勢壯大一分,內裏寒冰便能應勢徹骨三寸。冰火相夾,實在苦不堪言。
加之罪鬼戾氣糾纏縈繞,擾人心智,落塵不多時便感到精力不濟,意識漸漸頹靡了下去。
想要掙脫,偏又無從下手。那吸附力量乃是幽冥縛魂之術,即便骨肉成灰,魂魄也逃遁不掉。
落塵如此煎熬,偏那魍魎暗處看著,見他身入火海多時仍不見皮肉脫骨、魂魄離體,實在有些不甘。
於是,又往火海中送風加料做了手腳。
一時間,煉魂之火更加灼烈,極地冰寒愈加徹骨。銅柱上亦有越多罪鬼戾氣蜂擁剝離,於肆虐火海中猖獗舞蹈,再與之前那些漸次融合,纏繞落塵侵入肺腑。
原本萎靡的落塵一經戾氣侵襲,竟如受到刺激一般,複又回轉了生氣,極力抗拒。
同時,體內另有力量相互撕扯,容不得落塵做主,弄得他定力漸失。時而冰火夾擊中幾近崩潰,時而又在戾氣糾纏中露出置身狂暴邊緣的模樣。
魍魎在暗處靜靜看著落塵的變化,不由冷嘲連連,也越發縱容指間為將他推向深淵再送助力。
各種外因刺激不斷,落塵體內的各種潛藏開始漸次覺醒,欲要同外因相抗,奈何雜糅太多,他又尚未盡得駕馭之能,那幾股不同的力量一時各不相讓,竟致內府大亂。
先是尚未融合徹底的天柱星與二十八宿舍利爭鋒而起,攪了個天翻地覆。接著,體內深處那道赤紅靈蛇般吐信而出,又被天帝封印壓製。再後,又有金光劍氣縱橫而出……
星珠亂走,赤紅昂首,劍氣飛舞,天帝封印終也難壓製群雄,開始出現細紋,將近崩裂。讓人錯疑,是否下一刻就將爆體而亡。
“藏心於淵,煉神還虛……陰氣割物,陽氣懸殺……”近乎迷離,落塵掙紮著用玉虛處所學的氣脈技能強行固體,漸漸勉力集中起渙散的意識。
垂死掙紮中,往昔曆曆在目,意識回來的那一刻,突然帶出了那本未名卷冊。卷冊上那十六個先天字訣也跟著忽入腦海——欲要修仙,先學立人;欲要為人,先下地獄。
“欲要修仙,先學立人;欲要為人,先下地獄……”
落塵暗自吟哦,忽然想到,這三界六道中,地獄道在人道之下,天道又在人道之上。眼下恰在煉獄,要往天道去尋走散的夥伴,豈非正合了這十六字所示?
嚐遍煉獄之苦,而後過餓鬼、畜生道去“為人”,然後衝破修羅道,方才能夠攀升諸天。
難道這地獄道,果然是我命該來此?
恍然頓悟,頓時心神大振。落塵當即一聲長嘯,竟然背著那銅柱從火海中拔地起身,躍上了半空,攪得原本各自為陣的刑司頓失秩序,鬼哭狼嚎越加震天。
魍魎見他逆天崛起,大驚。
這是要拆碎阿鼻,直接捅天去了?!
落塵要捅天他管不著,但是這阿鼻境可不能被人拆了,他那一係列見不得光的舉動,更是不能暴露人前。
本不欲在此直接取人性命的魍魎,終也被逼得現了身,朝落塵狠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