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妖嬈,懷抱琵琶閑弄溟澪之音的酆都大帝,此刻信步隨風在人界的青天白日下。
翩然降落在休與山頭,放眼一望,卻不曾立刻看見要找的人,除了那斑斕卵石,就隻見漫山赤葉、夙條叢生。
忽然跑來這無趣的山頭已屬例外,孤竹並不打算再勞動自個兒的腿腳四下裏找人。
撿了塊幹淨的地方揮手布下雲毯,閑閑落座,然後隨意挑了幾顆五色石拋於半空。隨即,那看似相叩之音必定單調的幾顆石子,卻愣是奏出了一串悅耳的音符,借著風勢踏遍了山上的赤葉夙條。
果然,片刻之後,山中某處冒出一團虹霓之光,接著便有一個赤眉赤須的老道,駕著赤紫火焰雲趕了過來。
孤竹見欲尋之人現了身,笑語寒暄道:“真人近日可又成就了什麼寶貝不曾?”
“帝君說笑,小老兒手裏出來的東西,又如何及得上帝君所藏?”來人笑應一句,也撿了塊幹淨的地方與孤竹相對坐下,再問道,“帝君今日如何會駕臨這荒山野嶺之地?”
孤竹也不說是專門來找他的,笑道:“無事閑逛至此,也學人家曬曬太陽,吹吹風。倒是真人你,怎的放著天帝恩賜的堂皇玄室不用,反而常常流連在外?十次裏倒有幾次能在人界的山頭上看見你。莫非,真人也覺得天庭裏呆著不舒坦麼?嗬嗬嗬……”
老道也嗬嗬笑道:“帝君何苦打趣小老兒?我不過是癡迷於造物樂趣,哪裏都無所謂的。若非當年朱雀神君予以點化,這‘真人’二字,怕是也不得同我相關。”
此人正是癡迷於冶煉鍛造術的陶安公。
上天以前,原是六安鑄冶師。一日鍛造之時,列火數行,忽然其一衝天,紫焰入宵。陶安以為捅了簍子,連忙跪地叩拜,哀告火止。恰逢朱雀神君路過,聞言止火,又對其道,冶與天通,七月七日赤龍來接。時至,果有赤龍現身,陶安遂騎龍往東南天宇而上。
凡間鑄冶師陶安飛升天界,於太極闕受封成了陶安真人,但是其好不改,其習不變,仍是以鑄冶為樂。
相距老君的丹室不遠處,本有禦賜玄室及許多天材地寶供他取用,可他偏偏習慣自己四處尋物湊料,許是也有上了天後感懷人間的緣故,便時常流連於下界山川。
隻因偶然取用過這五色鶉卵石,休與山便也成了他慣於造訪的一處。
至於同孤竹的緣分,是因某次需用幽冥之火,曾經拜訪過孤竹的帝宮,一時見其所藏大開眼界。
感歎孤竹的收藏精美之餘,意趣更甚,又覺那意趣二字較之精美更合自己的心。於是便以物度人,愛屋及烏地對孤竹生出了刮目相看之意。
而孤竹呢,恰因這陶安真人對鑄冶之事的癡迷與執著,覺得他這脾性與天界多數人大相徑庭,為那少有的澄澈之心所感,便也願意另眼相看。
一來二去,兩人倒是頗能說得上話。
閑聊有時,孤竹道:“日前燭陰大鬧槐江山的事,真人可曾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