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虛教莫染唱的歌,正是他之前踏雲而下時的洞簫奏曲,所以能克人子藤。
方才人子藤又現異狀,並且勢頭比前更疾更猛,眼見魔音即將再起,落塵幾個卻依舊隻顧抵擋那些藤條,不去抨擊要害,玉虛不由心內歎息。於是便招了莫染過來借口偷閑,卻將克製之曲以歌為名傳授給了她。
玉虛有心而為,莫染卻並不曾留意,一時縱情高歌,加之真元催化,那崖壁上的阿物受不得壓迫,便露出了慘狀。
莫染聽得身後尖利嘶叫驀然回首,不知自己剛剛解救了同伴於凶險,隻看到那些子藤果掙紮中如琉璃炸裂,碎屍當場,不免驚駭。醒悟之後,知道自己上了玉虛的當,無意中充當了儈子手,不免驚駭之外又添悔恨和痛心,於是慘白了小臉,震顫了身心。
玉虛見了她這模樣不由溫和盡去,再度沉冷了麵色道:“先前你也已經嚐過厲害,那人子藤魔音能夠惑人心智。你是打算讓他三個昏頭昏腦地彼此為敵,還是預備讓他們沉眠不覺,任由那些阿物魚肉?”
莫染本欲反駁,人子藤卻因歌聲停歇攻勢又起,剛剛扭轉的局麵又開始了不利落塵幾個。
玉虛見她抿了抿唇卻沒有開口,知其心中有所傾斜,便又推了她一把:“替他們解圍於我不過輕而易舉,但是,你們一直如影隨形、情同手足,又相約共赴登仙之途,理當相互照顧,所以在下覺得由你出手更妥。”
他雖措辭委婉,莫染卻聽出了綿裏藏針,這是提醒她不要成了拖後腿禍害人的那一個。
自幼和落塵生長於太微庭,因為少於外界接觸,落塵又比她略略活潑好動些,所以她便任他事事當先,而由自己安然於後。到了槐江山,多了一個紅泥攔在身前,她又習慣成自然地躲在了他們後頭。再遇屈軼……
同伴們曆來對她多有維護,她卻實在是少有站於人前替他們遮風擋雨的時候。
看著落塵三個險象環生,莫染心有掙紮,最終捏了捏拳頭,鼓起勇氣顫著聲的重啟了歌喉。
這邊的對話,崖下聽不見,但那人子藤的進退起伏,身陷困境中的人不會毫無所覺。
落塵先是覺得魔音灌耳手腳不靈,後來隱約聽見莫染似在唱歌便清醒了過來,再見崖壁上爆裂了一片遂有所悟。奮力斬斷身邊幾條纏繞最狠的藤條,他便抽空轉頭去看莫染。
一回頭,卻見莫染隔著草坡遙遙孤立,一邊瑟瑟發抖地極力高歌,一邊已是涕淚交加。不由胸中一窒。
山魈的哭鬧讓人惱羞,玄絳的嚎啕令人頭疼,莫染這樣一邊唱歌一邊默然掉淚的模樣,讓他見了卻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感受。
記憶中,他和她與生俱來仿若一體,相依相伴未分彼此。從來看不得她受屈,因為覺得她受屈便如施加他身。未分彼此,她卻重於他自己。
此刻見了她這模樣,胸口突然有種言語不好形容的酸疼感,仿若中了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