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外壁尋尋覓覓,要找到縫隙好看清裏麵的情形,不過卻也真不敢扯開那一處掛著的破布,就怕裏麵的人察覺了,自己打草驚蛇枉費心機了不說,對方若怕秘密泄露仗著人多勢眾一擁而出拚死相搏的話,自己會有什麼不測則犯不著了。他慢慢的摸來摸去,終於摸到在半人高的地方有木板與舊磚牆接合得不嚴實之處,再摸得一摸心中便喜,知是木板有幾處已經枯廢,微微用力便可剝落。他一邊聽裏麵的人說話,一邊悄悄的伸手捏碎廢木板,捏得幾下,便有更多亮光泄露出來,聽到的說話聲便顯得響亮了些。
屋內眾人的商議顯然沒有停止過“……我們可該如何是好?稅上加稅,真沒有活路可走了……”“我們再無工開,哪裏有銀錢買米買菜?”“就算有兩個錢也難,現在是城外還有點買賣,城裏越發的不見,買賣都不肯進城裏來,說是入城稅太重。四鄉的東西不入城其實也不易賣得出去,但他們不進城來,我們在城裏卻什麼也買不到……”越說越是聲高。便聽有人“噓”的一聲,低聲說話:“大家且放低了說話聲。外麵就算沒有官差衙役來探聽,一般旁人聽去了也是不好。到底我們還要議論妥當了好叫眾織工兄弟共同進退,事關重大,總是小心的好。”
果然便聽得有人壓低了聲音說:“葛大哥說得對,事情未做不應亂張揚。剛才大家這般說的都是實情,而最要緊的是大夥有工做了才賺得到工錢。倒是要東家肯開機了,我們就是千難萬難也總有工做日子才有得可熬。想東家也要有錢賺才會開機呢,現在是又要再添什麼‘什一稅’‘什二稅’的憑空又敲去了一筆,東家是沒有多少錢可賺了就不開機了,隻怕我們聚了百千織工千求萬求織戶也不開機呀。葛大哥,這如何是好?”
屋內靜得一靜,便聽有人說道:“適才大家說的,都是見到的麵對的艱難日子。四鄉的人怕了另收重稅不敢入城買賣,苦了我們其實也苦了他們。人人受苦總須有個變化。若這個稅收仍舊太重,就算有東家肯開機,我們要無日無夜的幹活,也難有時光走四鄉買米呢。這般下去我們就全都沒有活路,我們如何衝出一條活路來?我們織工若求織戶不得,則還能求誰個?若能得個主意,令稅收回複從前或者織戶就肯開機,則我們尚可喘氣。大家商量商量看。錢大哥見多識廣,就請錢大哥說說我們實該如何是好?”這位葛大哥說話時,沒有人插話打斷,話音一落,便有人跟著說:“是呀,請錢大哥說說。”
便聽見有人清了清喉嚨,“咳,咳,剛才葛成兄弟說的,大家商量商量,這話說得很對呢。我們人窮,小民百姓,無拳無勇,要就憑窮織工衝出活路,萬難了,能盼望的倒是如何請官家略減免些稅,又或將新增的稅錢暫時緩緩,我們好喘口氣。隻是我們在這裏說,官家呀公公呀不會聽聞,如何能叫官府聽一下我們的申訴?這些事卻又不能遞狀子打官司,請官家升堂問案呀。哎!”聲音透著滄桑。
廖大人聽得滿心歡喜,大讚自己有先見之明,所以出來走走,真是動一動便平添三分財氣。這屋中幾個賊頭賊腦的家夥這個是要造反了,而且還要鼓動百千織工造反!有個帶頭的錢大哥,還有什麼葛成等人,竟然對朝廷對公公如此怨恨不敬,真是十惡不赦之徒!且等這夥狂徒說完說了,我得逐一認清麵目,一個個查出來都姓甚名誰,明早帶人來收拾,不讓一人漏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