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為念望著卷軸,歎道:“終究是我不夠光明磊落……我猜我說明了原因,你一定會想法子幫我。如此一來,換個角度一想,我引你來的目的,就還是利用你了……讓人相信,我對你隻是一片純粹的喜愛之情,是不是太難了?”
梁薇早被類似的“換個角度”弄得昏頭轉向以至於憤慨惱火,於是連忙道:“總之,我相信你不是!你之前大費力氣地說‘實’與‘情’,其中原因我已懂得。何為‘實’,何為‘情’?的確經不起琢磨,自己心裏也會犯糊塗的,更不必說這世上許多障眼法,引著人去模糊。所以,我更願意相信自己一刹那間的反應……”
李為念釋懷地一笑,又是深深地凝望,像是看透了她冰雪一般的靈魂,於是鼓起勇氣,甘心將性命托付。他將卷軸鋪在桌子上,緩緩展開。
梁薇轉眸一看,上麵是一個年輕女子的畫像。女子微側著臉,清瘦的臉上,五官凜然分明,卻被調上了纖柔之態。仿佛在沉思著什麼,眉宇之間一股倔強。
這一抹倩影如一股清風衝擊著觀者的眼睛,梁薇心裏咯噔一下,覺得她極是眼熟。半晌了,她才不敢相信地摸一摸自己的臉——她與這女子,在五官凜然線條上有三分相似……
“她是誰?”梁薇眼中一亮,望著李為念問。
李為念因敬畏而壓低了聲音,望著她道:“榮兒的生母,也是我的義母。”
“那麼她……”
“她姓梁!”不必梁薇追問,李為念便主動說出,“她單名一個‘琪’字。當今皇上的名諱是梁清思,從水從心,在他之上的一輩,男子從山從玉,女子從玉……”
梁薇眉頭緊皺,吃不透這層關係,試圖一點點地理清,便小心地問:“也就是說,榮兒的母親名字是‘梁琪’。她是梁家女子,皇室中人,而且輩分在當今皇上之上,身份其實很尊貴……”
“不!我義母那一族,自太祖皇帝時,就被流放至琉球,世代不得回歸。私自離開流放之地,乃是死罪!”
“流放!”梁薇可不清楚這個未在史書記錄中的梁朝的曆史,“為什麼流放?皇位之爭?”
李為念本來詫異,張口要說時又想了起來,便道:“哦,你之前也身體不好,不記得從前的事,可能沒有聽說。事情是這樣的,太祖皇帝的名諱是梁文肅,他有個兄弟,名諱是梁文穆,我義母便是梁文穆的小女兒。太祖皇帝是個疑心極重之人,對兄弟梁文穆本就猜忌。又因梁文穆的第七子參與了爭奪儲君之位,壞了事,他便用這個理由,將梁文穆一脈流放至琉球,世代不許歸朝。我義母就是在流放到那裏之後才出生的。”
梁薇歎道:“這種爭奪皇位,兄弟相殘的事,真是哪一朝都少不了……那你義母怎麼逃出來的?”
李為念搖頭道:“這我可不清楚了!我義母是如何逃出,又是如何與我義父在一起,我都不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義父後來知道了我義母的身份,他們還生下了榮兒……這都是死罪!所以……”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出的秘密有多可怕,李為念後退兩步,坐了下去,連聲長歎。
梁薇心內詫異,坐到他身邊,緩緩地道:“你義父不是一個孤兒,一直居於山林之中,十幾歲時才離開山林嗎?梁琪又怎麼……這到底……”她意識到周雪桐的直覺有多麼正確,牽扯出梁琪這個複雜的人物,李添爵的過往怎麼可能那麼簡單!
李為念沉默半晌,歎道:“我因為身體不好,從不外出,對於外麵的事知道得也不清楚。我義父如何娶了我義母,我實在不清楚,這也不是我這個為人子該管的事!我隻記得,義母她從來不做漢人打扮,也不說漢話,身體非常差。榮兒差不多七歲時,她便過世了,隻留了這幅畫像。這一幅並非原作,而是臨摹的,榮兒總是帶在身邊……”他說著,又小心地將畫像卷了起來。
梁薇問:“那你是怎麼知道梁琪身份的?”
“因為本來的那幅畫像在我義父身邊,他常拿出來看,我便有機會看到。於是發現,畫上有‘梁琪’二字,我才知道,榮兒的生母有這麼一個漢名……”
梁薇思索片刻,疑惑地問:“隻是因為這個名字?難道這天下,姓梁的全是皇室貴胄?”
李為念道:“天下之大,梁姓何其多,怎麼可能全是!我初時看到,自然完全沒有想到這一層去。隻是想到義母生前,義父就對義母的身份遮掩得利害,連我這個當兒子得也不清楚,現在又知道了這個名字,豈不好奇!凡人既有所好奇,便想要探個究竟,我也不例外,便從義父那裏一點點問出了義母的真實身份……”
“那你義父有沒有告訴你,他跟你義母認識的經過?”她也想要探個究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