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你5歲就沒媽啦?”他一臉無辜的好奇。
孟覺勉瞪著他愣住了,許久,忽然樂了出來,這家夥分明就是存心的,他用力捶向他肩膀,“你個混蛋。”
喻建也笑了,把玩著手中打火機說道:“男人嘛,誰心口能沒幾道傷呢,別怕疼,疼多了才能麻木,麻木以後就感覺不到疼了。”
孟覺勉微微頷首,看著他說:“那你呢?跟我說說你的傷唄。”
他掏出了煙盒,“我的?……”抽出一支煙遞給孟覺勉,孟覺勉擺手拒絕。
他點燃香煙猛吸一大口,氤氳的煙霧從口鼻溢出,茫茫的煙霧後麵,他微微眯著眼。沒有了平時的玩世不恭,此時神態裏竟有些惆悵與寂寥。
良久,他才開口說:“不是我吹啊,初中那會兒,我是學校裏最帥的男生,很多小姑娘都喜歡我,她也是,每次離我近了臉就紅。她可愛笑了,笑起來眼睛就成了月牙,特別好看。”
他又吸了一大口,繼續回憶道:“之後我們倆就走得特別近,那時候也不懂什麼叫談戀愛,隻是喜歡待在一塊兒。每天一起上課,放學後我們倆在教室裏寫作業,之後就送她回家。小時候人傻心也簡單,這樣就覺得無比滿足,別的什麼都不想要了。”
“可是後來,就不知怎麼地,她開始躲著我,我把她堵在教室反反複複問她怎麼了,因為什麼?可她什麼都不說……”
他不再說下去,隻是一個勁地猛抽煙,他被煙霧完全籠罩在一小片迷蒙的天地裏。孟覺勉安靜地等著。
他重新點燃一支煙,故事才繼續,“直到……兩個多月後的一天,她突然來找我,哭著說她懷孕了。”
孟覺勉有些震驚:“原來,你們已經……”
“沒有。”他有些激動,“老子那時候比特侖蘇都純,牽個小手都算破戒。”
“……”
“我把我能賣的東西都賣了,上學騎得單車,書包裏的課本……又去我爺奶親戚家賣乖耍滑糊弄來不少錢,我帶她去了醫院。
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小護士用白眼翻我,心裏肯定在數落,小小年紀不學好毀了人家姑娘……那時候我膽兒挺小的,就裝沒看見。
手術過後,在我逼迫之下,她才說出孩子是誰的,操!”
喻建指尖一彈,煙頭的灰末紛飛,被風卷到遠處。
“誰?”孟覺勉輕聲問。
“她那該死的後爹。”喻建的眼神變得格外冷黯。
孟覺勉吸了口涼氣,輕輕歎了出來。
“我一聽當場氣翻,大腦充血膽子立刻就變大了,找上兩個不錯的哥們,堵在她家胡同等那畜生。
他下班回來,沒有防備的時候,我手中鐵棍想都沒想就掄了上去……見我動真格的,那倆哥們當場嚇跑了。”
“後來呢?”
“我被街坊按住,他們報了警,警察開始調查……他的傷比我想象中要輕,隻折了一條腿,另外斷了根,法院以強~暴幼女罪判處他6年。至於我,有《未成年人保護法》,教育兩個月後放了出來。”
孟覺勉沉默了半晌,又問道:“你沒再去找過她?”
“怎麼可能不去。”他用煙蒂的火星又點燃了一顆煙,這已經是第四顆了。
他吐出幾個煙圈後說:“警察介入後這件事就弄得沸沸揚揚,幾乎所有認識她的人都知道了她被自己繼父強~暴,墮過孩子……她媽那人我見過,平時軟弱怕事,出了事更是沒主意,根本指望不上。最後……你猜得到吧?”
“她輕生了?”孟覺勉同情地看著他。
他仰起頭頻繁眨著泛紅的眼睛,“說到底,還是我把她逼上了絕路。”
孟覺勉不再說話,因為他明白,真正的傷痛不會因為任何人的任何話而愈合,它一旦出現,就會一直存在,有時就會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劇烈的疼起來。
兩個人都沉默地坐著。
不知多了多久,蕭希希打著手電走過來,照到地上的煙頭,不禁擰起來眉頭,對喻建說:“你幹嘛啊,一口氣抽這麼多,不想活啦?”說著去搶他指間的煙。
他抬手躲開,“你屬城管的啊,上來就搶。”
“你別抽了。”
“憑啥歸你管?來,叫聲老公,就聽你的。”
“呸。”蕭希希瞪著他,“我才懶得管你,抽死算了!”
她看向孟覺勉,“小孟,走,我們去那邊,免得受他的毒害。”
孟覺勉長呼一口氣,此時讓他一個人靜靜也好,於是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跟著蕭希希離開了。
喻建繼續點上新的香煙,看來他真是說錯了,有些傷不管痛了多久,也還是會痛,永遠沒有麻木的跡象。
蕭希希和孟覺勉剛走了兩步,就聽見那邊冉苒驚喊道:“你是誰?”
“不好,出事了。”孟覺勉丟掉懷中的木柴,狂奔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