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片時,任天階冷冷地道:“你說完了嗎?說完了就鬆手。我並不與你相識。”
他胸腔上的震動,如一把鋒利的尖刀,直戳她的心窩。
桑千語嚶嚶絮語,道:“怎麼不相識?怎麼可能不相識?朱雀大街上,你對我的手下留情,焉能不識?那一次,你將我從冷澀的手中救下,為了我,打傷了冷澀,你對我,豈會無情?新羅之行,你在眾人麵前說,我是你的,我可銘記在心。那時,你舞劍,我撫琴,我倆在一起的愉快時光,又豈能忘懷?不,我們相識,相熟,相知,而且相愛。我不信你會把我忘了,剛才一曲《隰桑》就是為了喊你而彈的。你一聽,便來了,別告訴我,你沒有聽見。我知道你一定在怪我拒你七次。可是我是有原因的,我可以向你解釋。”
任天階麵無表情,漠然道:“姑娘恐怕是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我還有事,請姑娘鬆手。”
桑千語心下淒淒,在他懷中慢慢平複心情,忽發狠似的道:“你認識我也罷,不認識我也罷。若要我鬆手,休想!”說著,又抱得緊了。
任天階仍舊麵無表情,卻已動手了。他用勁推桑千語,可桑千語就像鑽進皮肉裏的蜱蟲一樣,一時半刻竟掰不開她。他稍微掙紮了一下,就聽近旁圍觀群眾中有幾名婦女小聲的嫌惡起來。
“這姑娘也太不要臉了。這大庭廣眾的,就和一個男人摟摟抱抱。”
“可不是。男的不肯要,還死皮賴臉的纏,真是不害臊。”
……
桑千語一心死逮著任天階,耳不聞周遭事。但任天階卻聽不得旁人對她的誹謗。他把目光向那起看呆不嫌事大的人盯過去,眼眸死冷死冷的,倒叫那起人膽寒的直跌足。
他又回轉眼眸看了看桑千語,露出無可奈何似的神色。忽地,他用力將桑千語身子一轉,抱住她的腰,頓地一躍,施展輕功,飛身走了。
他帶她來到一所宅子裏,在一間房的桌旁坐了。
四下無人,房間清靜。
任天階不看她,冷冷地道:“桑姑娘,你不去做你的太子妃,又來找我做什麼?”
桑千語咽了一下口水,緩緩地道:“太子向皇上請了旨,納我為他的良娣。我的心並不在他身上,請他向皇上收回成命。他不允,需得我答應他一個條件才肯請旨作罷。條件就是讓我七日之內不許見你,並在第八日說出不喜歡你的話。我答應了。一則免我國公爺為了我抗旨為難。二則,想著,不過短短七日時光,就能免了日後與太子的諸多麻煩。我便照做了。誰承想,那七日竟是那樣難捱。我每拒你一次,心頭都隱隱作痛。我有此心,豈能不知你也有同樣的心脾?知道你不好過,但箭在弦上,我又豈能忽然終止,半途而廢。少不得隱忍這七日。想著,一解除聖旨之難,便去找你解釋清楚,可你卻忽然不見了。”
任天階冷笑道:“好一個冠冕堂皇的解釋。你若真有此心,斷不會與他喜笑顏顏,玩鬧追打。如此親密,還敢說並無他意。”
桑千語一聽,怔了一下,待思他之意,又回想了一番,猜他那時已暗中窺探過,便嗔道:“你那時既已來了,為何不現身?”
任天階冷笑道:“你們在那裏濃情蜜意,追逐笑鬧,我豈能不識相,硬要去攪擾,自討沒趣。”
桑千語聽他之言,含有滿心的醋味,若在那時聽到,應該有幾絲甜喜,但此刻,她聽了,又是心疼又是生氣。既心疼他被她的無意給傷了心,又氣惱他不爭不取,便道:“你既看到你不願意見到的事情,就該阻止,何故任其恣肆,豈非是你的縱容?如果你真的想要見我,必定千方百計來質問我是為何故,可你卻望而生畏,卻了向我走進的步子。可見你一沒自信,二不相信我。生了這等嫌隙,事後竟一走了之,棄我於不顧。”
任天階聽了,猛然抬頭看向側坐著的她,眼睛裏閃著複雜的光芒。他無言以對,看了她一會,便複又轉過頭去,兀自怔神。
桑千語瞅了瞅他,又道:“我問你,你在寶瑟居中答應過我,在二十六日之前不走的,怎就沒有做到?”
任天階頓了片刻,沉聲道:“不走,還有命嗎?”
桑千語駭異,道:“這又是何故?”
任天階轉過臉來,定定地凝視著她,道:“你還不知道我的武功盡廢吧?”
桑千語詫異,道:“可是你剛剛還施展輕功帶我來的此地,怎會廢了武功?”
任天階道:“剛才是剛才。那時,我練功走火入魔,逆亂筋脈,一度失去了內力。幸而我修煉的是寒火功,它自有隱淪人體血肉、骨髓之異能,才儲存了我的功力。冷澀和冷玉又於我運功療助,再練寒火功調息修氣,如今,我不僅恢複了之前的武功,還經此練成了寒火功。焉不知因禍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