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水下石門裏遊出來,便已進入一座宅子的後院。
這宅子名為“玉潭莊”,是他們桑氏的一處別墅。也算是桑府的後花園。
玉潭莊背靠大山而建,清幽寧靜,也顯少有人造訪,桑裏便格外偏好於這裏居住。
離玉潭莊八百米遠的地方座落著一處大莊園,門頭牌匾隸書寫著“桑府”二字。這便是柴桑門的總部了。
這時,天色已晚,又加之旅途勞頓,桑裏便安排桑千語和李信兒住在玉潭莊,等明日再去桑府拜見。
一時,吃畢晚飯,梳洗停當,正欲熄燈就寢,光祿來敲桑千語的門,說:“門主來了。”
桑千語一聽,心內激動,忙忙穿衣趿鞋來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老人。
他雖然是一個老人,卻也並不像一般的老人。他的頭發還是烏黑的,眼眸也還很銳利,唇口上的兩撇胡子雖短淺卻也仍是黑色的,而且很堅挺,像是在向人宣告永不服輸的誓言。
他也的確是一個老人。任何一個老人縱在心裏百般不承認自己已老,但歲月的年輪卻會冷冷地告訴他實際的年歲。他已五十多歲了,近幾年,在某些事情上,他也時常會感覺到心有餘而力不足。
他的身材高大,雖然也與從前一樣保持著挺拔的體態,但肌膚無論如何沒有年輕時那樣緊致細膩了。桑千語握住這位老人的手時,她也明顯感覺到這雙手的粗糙和那含在裏麵的飽經風霜。
“千語拜見父親大人。”
柴桑門主桑進為扶起向他下跪的桑千語。
“回來,回來就好。”桑進為慨然道,聲音也有些顫抖。
桑千語眼圈兒早紅了,忍不住終於撲進他父親的懷中,泣聲喊道:“爹爹——”
桑進為也老淚縱橫,輕拍著桑千語的背安撫著。
“這次回來,不走了,好不好?”
桑千語哭著,隻是用力地點頭。
桑進為笑了,道:“好,好,好。”
站在門口的桑裏偷偷地抹去了眼角的淚水,笑道:“妹妹回來是開心的事,何故都站在門口抱頭哭泣呢?還不屋裏坐著說話。”
一語提醒了他父女二人,又都擦了擦眼淚,往裏間的軟榻上坐著了。
桑進為道:“千語,你這一路上可好?”
桑千語瞥向坐在對麵椅子上的桑裏,道:“還說呢,叫哥哥給門裏的人打聲招呼,他竟叫人一路阻截我。您說,他這個親哥哥是怎麼當的嘛!”
桑進為早已聽桑裏說了其中的原故,現聽桑千語抱怨,便大笑道:“確實當得不好。那爹就替你作主,罰他不許還手,讓你捶他幾拳,可好?”
桑裏笑道:“爹也太操心了。我就是還手,現如今,怕也打不過她了。”
桑進為訝然笑道:“怎麼,她這個‘徒弟’還勝過你這個‘師傅’了?可見,你平時是偷懶了。”
桑千語笑道:“您別聽哥哥亂嚼舌頭。我哪裏打得過他,我的功夫大半都是他教的。他這樣說就是不想束手就擒被我打罷了。”
桑裏笑著向她挑了挑眉,意思是“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練成了什麼功夫。”
桑千語傲然一仰臉,意思是“你管我呢!”
一家人說了一會玩笑話。桑進為沉吟著,又道:“千語啊,我已知道你的養母桑氏橫死的情況了。唉,我真是有虧於她。把你養這麼大,為父的還沒有去好好的感謝過她了。”
一提到桑氏,桑千語麵色便沉了下來,眉頭微微蹙起,目中露著幽幽的悲傷。
桑裏怕她又要傷心,一夜不眠,便趕忙轉過話題,道:“千語,這次長安城的各個藏身之點,都無故地被官兵搜了搜,卻沒有抓住我們的一個人,是不是你讓白瑉宮的人通知他們的?”
桑千語道:“這還要感謝白梓呢。要不是她幫忙,我可沒有辦法保證他們每個人的安全。”
桑裏喜道:“是白梓啊。她也在長安城嗎?她可好?”
桑千語笑道:“看把你激動的。她好不好,等見著了她,你自己問她便是。”
桑裏忙道:“白梓要來嗎?”
桑千語道:“我猜,不出幾日,她便會來柴桑門。”
桑裏附掌叫起來:“太好了!”
桑千語斜睨著他,歎道:“唉,我看今夜,某人又要失眠嘍。”
桑裏白她一眼,道:“誰要失眠呐。”
桑千語歎了一聲,道:“我勸你還是不要抱了太大的希望為好。正所謂,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桑千語知他對白梓的感情,但他還不知道白梓對李默已經用情很深了。桑裏若是知道了,隻怕會心痛如絞呢。所以,桑千語在想,看有什麼法子給他先打打預防針。
就在他兄妹兩個你一言我一語的打趣時,桑進為卻陷入了沉思。他想不通,在長安城的藏身之點怎麼會突然都暴露了。到底是誰泄露了天機了呢?是不是要向皇上稟明這一點呢?但皇上向來不怎麼管他門中之事,若要當一回事忽然去稟告他,怕又令他不自在,想著柴桑門已不複當年的威武,又要令他產生不安,那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