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樹葉搖搖曳曳飄下,正落在一隻纖纖玉手上。清冷的月光裏,落葉看上去寂寞而蕭索。
尹妙晴扔下灑壺,拾起那一片落葉,輕歎了一聲,喃喃道:“又是一個短命鬼。”
曹敢正喝著酒,拿眼角瞥了她一眼,道:“誰是短命鬼?”
尹妙晴擎起那片落葉,感傷地道:“呶,就是它嘍。”
曹敢不覺好笑,調侃道:“一片葉子啊。”
尹妙晴白他一眼,道:“你不懂。”
“我看啊,你是醉了。”
“我沒有。”尹妙晴又輕歎一聲。“今天我的心情原本糟透了,覺得自己的命怎麼那麼差。可剛剛聽那媒婆和那丫鬟所述,我現在又覺得那新娘更倒黴。”
尹妙晴眼珠子一轉,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既然都來了,不如我們去看看新娘子,好不好?”
喧鬧的喜堂漸漸安靜下來,眾目睽睽來拜堂。
羸弱的新郎,雖穿著大紅喜服,也沒遮掩住他那蒼白的臉色。但他確實很高興,眼角一直有笑意。新郎被兩個仆人從輪椅上架起來,又抬到堂中央與新娘拜天地。新娘也是被一個壯實的女仆攙扶著,好像有氣無力的樣子,連叩首也是那女仆把持著的。
在暗處觀看的尹妙晴覺得有些奇怪,看那新娘的樣子,說她願意吧,連俯身磕頭也不自願動一動;說她不願意吧,又不太像,簡直任人擺布。這新娘子莫不是也有什麼毛病吧。
正思量,堂上一片歡呼。在歡聲笑語中,新娘被送去了洞房,而新郎則又被架到了輪椅上陪賓客喝酒去了。
借著人群混亂,曹敢和尹妙晴從喜堂隱退,悄悄地來至內院。
他二人先隱藏在院牆下的一簇灌木後,隻待新房服侍的人全都退去,再潛進去看新娘子。
正在此時,忽聽得幾聲布穀鳥鳴叫。曹敢一聽便知是辛大姐吹響的暗號。他早就把找到尹妙晴的消息放給他的夥伴了,此刻趕到也正是時候。他的心微微一動,不知是開心還是難過。他隻靜靜地瞅著蹲伏在身旁的尹妙晴。
尹妙晴忽然轉頭道:“我們現在可以進去了嗎?好像沒人了耶。”
曹敢看得入神,沒有回應。
“你看我幹嘛?”
曹敢仍然用那種眼神看著她,卻淡淡地道:“你先進去,我出去見一個朋友。”
尹妙晴一心係在新娘子身上,也沒在意他說了什麼,隻“哦”了一聲,去找新娘了。
前廳院子裏數十桌酒席,烏泱烏泱的,新郎官正在挨個陪酒。他們沒有注意到有兩位不請自來的客人從院子裏的紅毯上走過,徑直跨進了招待貴賓的大廳裏。
大廳左側也有三桌酒席,而且也很歡樂。
兩個人進去後,一個人背對著酒桌,斜斜地坐在一張椅子上,似乎根本不願意看一眼。另一個人麵對著酒桌站著,而且眼睛直直地盯著酒桌,麵帶著淡淡的微笑,似乎在等待他們的發現。
果然,廖老爺和管家發現了他們,以為是客,笑著走過來問名諱。
站著的那個人待要說,坐著的一個已經開口,略抬高聲調道:“夏主事,吳主事,二位出來介紹一下吧。”
在酒桌一角的兩個男人身子立刻一抖,相互對望一眼,即刻起身趕了出來。兩個戶部主事在他二人跨進廳來的一刹那就已認出了他們。初見到鍾澤和顏櫸,他二人既驚訝又緊張。但由於鍾澤一直沒有待在戶部辦事,又初來乍到,還以為他不認得他倆,遂勉定心神,預備靜觀其變,卻沒想到,背對著他們也能叫出他們來。
“下官見過二位大人。”
拜見過後,夏主事向廖老爺介紹坐著的那位,道:“這位是我們戶部新上任的鍾侍郎。”
又走了兩步向站著的那位,道:“這位是大理寺顏少卿。”
廖老爺一聽是官,忙向夏主事和吳主事看了一眼,隻見他二人的眼神都很慎嚴,雖不明來者何意,但知必不是自己人,遂機警應對,忙笑著躬身行禮。
顏櫸不失禮儀,也回一禮。鍾澤似乎沒看見,沒去睬他們。
他們各自在廳上坐了,又命奉茶。顏櫸便與戶主廖老爺寒暄了起來。鍾澤有些不耐煩,忽然問道:“敢問廖老爺,不知新娘子是哪一位?”
原本融洽的場麵,被他這一問忽然都緊張起來。
在大廳左側的酒桌上正在大快朵頤吃肉的黃媒婆一聽,拿筷子的手不禁一抖,把一塊五花肉都給抖掉了。她反身抓住一個女孩兒的手,想說什麼又像忽然堵在嗓子眼上,硬是沒說出來,把身旁侍候的小丫鬟搞得莫名其妙。
黃媒婆太緊張了,正暗自後悔剛才沒走。但事情做也做了,錢還沒有收到,她不甘心就此別過。
“唉呀,兩位大人來晚了一步。小兒已拜過天地,此刻已將新娘子送入洞房了。”廖老爺笑著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