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書房好冷(2 / 2)

“我爹是不會讓你把我帶走的。”

李默正義凜然:“我就不信,堂堂禮部尚書敢罔顧法紀。”

“自然,他不敢。”黃啟輕輕一笑,“但,誰犯法了呢?”

李默向他一瞥:“你!——”

是他急於求成,還是黃啟反複無常?前後不過一兩句話的時間,他竟然說了兩個意思。

“你什麼意思?”李默氣惱。

“我告訴你真相,是不想你繼續糾纏。”黃啟擱下筆,繞過書案,走向他,一麵繼續道,“因為那樣,你會白費心力。我不想你做無用功。”

“我不明白。”

“你會明白的。”

他二人麵對麵站著,各人注視著各人的眼,彼此望不穿。

對望片刻,李默鄭重地道:“不,隻有等你到了衙門,我才會明白。”

黃啟一笑:“隨便你。”笑得暗淡無力。

“我會稟明上頭。”李默不理他的嘲弄,“不出意外,明日便可請你到衙門一敘。”

釘是釘,鉚是鉚。在李默的世界裏,犯了案,就要到公堂。

黃啟什麼也沒說,隻是望著他。眼裏是望不到頭的灰暗,如這漸昏的天色。

“時候不早,我該回去處理公務了。”李默道,“多謝你告訴我真相。明天見。”

水落石出,總是令人興奮。申請緝捕令,刑部尚書也要延延挨挨,不肯立刻給。因為涉事的是禮部尚書的兒子,總該給點麵子,又不是證據確鑿。好在,還是同意,明日請黃啟過堂問問話。

一到天明,對本公堂,定要讓黃啟無所遁形。

第二日,捕快們一到崗,李默便領著陳智、趙華等五六個,一行人大步流星趕往黃府,捉拿黃啟。

一路都興衝衝的。縱然今天不是個好天,陰鬱,欲雨不雨的,但李默心裏明朗。他堅信可以拔開雲霧見天日。因而,他的步子邁得更輕快。

不一會,捕快們就來到黃府坐落的這條街。向黃府的大門皇皇地走去,漸近漸覺異樣。李默等人便麵麵相覷,一麵加緊腳步朝黃府去。

從黃府院牆裏傳來嘈雜的哭喊聲,哭聲一陣緊似一陣,聲音雜亂繁多,好似全府齊鳴。李默直覺感到不好,這陣仗,像是死了人。

黃府大門敞開著,門的兩邊掛著喪事白幡。往裏一看,一道道的門都掛了同樣的白幡。

跨進門去,捉住守門的一個小廝,趙華便問他:“你們府上誰死了?”

小廝悲淒著一張臉,道:“我們家少爺,沒了。”

“什麼?”李默心中一緊,再問他:“誰死了?”

“黃啟少爺昨夜病死了。”小廝流著淚說。

“什麼?死了——”李默恍然。

昨天見他還好好的,怎麼就死了?不可能!李默不相信。他推開擋在前路的趙華和陳智,一馬當先,跨過重門,一徑來至眾人聚集的靈堂。

李默大踏步上前,往棺材裏一看。黃啟衣著整齊,安安靜靜地平躺於棺材裏,像熟睡。他愣了一下,伸手去探他的鼻息,無氣,再探脖子,靜止冰涼。

“住手!”忽然淒厲地一聲喊,震動了在場的男人女人和孩子。

李默一轉身,見黃廷洋一身素縞,容顏憔悴,瞪著紅腫悲淒的眼睛,從內堂走出來,越走越快,越走越急促。一到李默跟前,就奮力地推他,一麵惡狠狠地:

“別碰他!不許你碰他!”

意想不到的場景,突如其來地一擊,來不及做何反應,李默就勢向後步步敗退。

“……你為什麼不放過他!為什麼不放過他!為什麼?!”黃廷洋悲憤地追著他問。

“——他才二十一歲,二十一歲啊!”黃廷洋悲傷哭泣,“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

這二十一個年頭,包括他用力吮吸母乳的力氣在內,他的努力都是白費。隻因他犯了個錯。一切終成空。他飽受這錯誤的折磨,不能釋懷,因而自我了斷。

府上主子們根本不管黃廷洋的暴戾,隻顧著悲痛的哭訴。

捕快們一個個也心神激蕩,看此情景,不覺黯然。

趙華上前去扶住悲痛的黃廷洋,一麵安慰:“黃大人,請節哀啊。”

黃廷洋一甩手,指著李默詛咒似的惡狠狠地道:“李默,你,你等著——”

說得那樣不遺餘力,令聽者心神震顫。

捕快們各人看各人的臉,都莫名其妙。隻有李默能讀懂黃廷洋那未完的話語。

李默思潮起伏。

振天的哭聲在他耳裏卻是沉沉地低吟,低吟又化為萬千隻蟻,齧噬著他的心,一下一下,咬得血肉模糊。他感到疼痛,卻不明朗,是一種說不上來的煩躁的隱痛。這麼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沒了,他感到惋惜,不僅為黃啟,還有羅玉素、餘老七。他隻覺眼前愈發模糊,像籠罩著一層雲霧,撥開一層,竟不料不過隻是個開始,身後是層巒迭嶂。一切都是他意想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