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痛失稚兒(3 / 3)

聽他這樣說來,姚芸兒便開了口:“那你也吃點。”

袁崇武一怔,繼而笑道:“這燕窩都是你們女人家的東西,我吃做什麼?”

姚芸兒卻不依,伸出小手舀起了一勺,送到袁崇武唇邊,袁崇武黑眸一滯,瞧著她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便無論如何也狠不下心拒絕,唇角微勾,將那勺燕窩吞了下去。

姚芸兒見他吃下,便抿唇一笑,燭光下,就見她那一雙星眼如波,雙頰暈紅,白皙柔美的臉蛋宛如美玉,清純而靦腆。

袁崇武瞧著,遂將她攬在懷裏,用自己的額頭抵上她的,姚芸兒唇角含笑,伸出小手摟住他的頸脖,小聲地問他:“相公,這燕窩甜嗎?”

“你吃過的,自然甜了。”袁崇武挽住她的腰肢,低聲說著,他這一語言畢,姚芸兒臉龐便燒了起來,隻埋首在他的懷裏,惹得男人輕笑出聲。

…………

翌日一早,天還未亮,袁崇武便起來了,姚芸兒在軍營裏住了這些日子,知道他每日都是要升帳點兵的,當下也起身,去為他將衣衫理好,袁崇武握住她的小手,放在唇邊親了親,道:“等我回來。”

姚芸兒點了點頭,心頭卻是有些不舍,輕聲言了句:“你早些回來。”

袁崇武知曉她獨自一人身在軍帳,自是十分難挨,可若像孟餘所說,在燁陽置一處華宅,將她送去,卻又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為今之計,也隻有將她留在身邊,等情勢穩定後,再做打算。

念及此,袁崇武捏了捏她的臉頰,道:“處理完軍務,我便回來陪你。”

姚芸兒輕輕“嗯”了一聲,一直將袁崇武送到營帳門口,直到男人的背影消失不見,方才回去。

主帳內。

一行人等皆是等候多時,待看見那道魁梧高大的身影時,皆齊齊躬身行下禮去,口中道:“元帥!”

袁崇武走到主位坐下,立時有人將軍報雙手呈上,男人看完後,眉心便微皺起來,繼而將那軍報壓在桌上,手指輕叩桌麵,發出“篤篤”的聲響。

帳內安靜到了極點,諸人跟隨袁崇武多年,皆知曉他此時正在思索良策,是以並無一人敢出聲打擾。

未幾,袁崇武抬眸,向著諸人望去。

諸人與之對視,心頭皆是一震,孟餘最先上前,拱手道:“元帥,淩家軍十萬大軍突襲,襄陽已失守。”

“豫西軍大敗,定陶、長豐失守,雲州被圍,王將軍血書求援!”

“朝廷派了水師,欲從正林渡口強行而過,與淩家軍十萬大軍夾擊燁陽!”

“新兵操練不久,難以迎戰殺敵,咱們雖有七萬大軍,可調動的人馬卻不足三萬。”

諸人麵色焦急,一人一句,將如今的情勢一一說了個遍。

男人一語不發,麵無表情地將諸人的話一一聽了下去,待他們說完,袁崇武開了口,道:“諸位有何高見?”

夏誌生當先站了出來,恭聲道:“元帥,若按屬下愚見,咱們這三萬兵力,對抗淩家軍十萬大軍,已是以卵擊石,更何況朝廷水師壓境,吳煜叛亂,這點兵力更是杯水車薪,如今之計,唯有舍棄燁陽,退守灤州,再作打算。”

夏誌生一語言畢,諸人無不紛紛出言附和,袁崇武看向孟餘,道:“先生意下如何?”

孟餘一怔,繼而垂首道:“元帥容稟,嶺南軍如今的實力早已無法與當年相比,屬下也認為退守灤州,方為上上之策。”

袁崇武聽了這話,便是一記冷笑,道:“當年渝州大戰,嶺南軍便是於退守暨南途中,慘敗於淩肅大軍,諸位眼下是想要嶺南軍重蹈覆轍?”

男人聲音低沉,目光冰冷,如刀似劍般地劃過諸人的麵容,嶺南軍高位將領無不緘默了下去,不敢與袁崇武對視,隻一一垂下臉去。

半晌,就聽何子沾道:“還望元帥三思,咱們的兵力,委實不夠……”

“既然不夠,那便要用在刀刃上。”男人聲音沉穩,麵容更是冷靜,雖然眼下情形危急,已是生死存亡時刻,卻依舊氣勢從容,不見絲毫慌亂,甚至連一絲焦慮也沒有。

“淩家軍十萬大軍突襲,朝廷派來水師,襄陽失守,雲州被圍,吳煜叛盟,可真正能威脅到咱們的,也隻有淩肅的十萬大軍。”

諸人一聽,神情俱是一震,一雙雙目光皆看向主位上的男子,似是不解其話中含義。

“正林地勢險要,渡口狹小,縱使朝廷派來水師,兵力也是有限,咱們無須動用三萬精兵,隻需將新兵派往渡口駐紮,一來磨礪,二來震敵,另外再派一位熟悉渡口地勢的將領過去,便可保無虞。”

男人說完,神色依舊沉穩而淡然,繼續道:“雲州位於蜀地,曆來易守難攻,王將軍身經百戰,縱使被圍,堅持個數月怕也不在話下。更何況雲州自古便是魚米之鄉,城中糧草必定充裕,雲州這一道屏障,目前仍穩如磐石,不必憂懼。”

男人聲音沉緩,字字有力,待他說完,諸人的臉色卻都和緩了不少,暗自舒了口氣者,大有人在。

“再說吳煜,”袁崇武說及此人,眼眸便微眯起來,漆黑的眼瞳中,殺氣一閃而過,“此人有勇無謀,一心想自立為王,此番攻占婺州,也不過是趁亂尋釁滋事,咱們隻需調動婺州鄰近諸地的兵力與其對峙,等打完了淩肅,再一舉殲滅。”

說到這裏,主帳裏原本凝重的氣氛頓時消散了不少,諸人聽著,連連點頭,孟餘道:“元帥所言極是,眼下便隻剩淩肅的十萬大軍,不知該如何應對?”

袁崇武聞言,眉心緊蹙,但見他沉吟良久,方才道:“兵力不足,終究是咱們的死穴。”

聽他這樣說來,眾人便都沉默了下去,袁崇武雙眸炯炯,在眾人臉上劃過,卻驀然問起另一件事來:“前陣子讓你們去鎮壓流寇馬賊,事情辦得如何了?”

“啟稟元帥,燁陽附近的馬賊與流寇已盡數被咱們殲滅,百姓們無不拍手稱快,談及元帥,更是以‘活菩薩’相稱。”

孟餘話音剛落,男人便唇角微勾,淡淡道:“既如此,你們便為‘活菩薩’傳令下去,告知燁陽周邊諸州百姓,淩肅十萬大軍壓境,凡願入我嶺南軍者,若能將淩家軍打退潯陽,個個論功行賞,萬畝良田,人人得以分之。”

待男人走出主帳,天色已暗了下來。回到營帳時,姚芸兒正趴在案桌上,長發盡數綰在腦後,做婦人裝束,燭火映在她的臉頰上,睡得正香。

袁崇武瞧見她,瞳仁中便浮起淡淡的溫柔,上前將她抱在懷裏,不料剛碰到她的身子,姚芸兒便醒了過來。

“相公……”姚芸兒美眸迷離,帶著幾分惺忪,聲音亦是糯糯的,不等她將話說完,袁崇武便俯下身子,吻了下去。

餘下的幾日,燁陽一直處於備戰中,袁崇武一連三日都在前營商討戰局,不曾回來,姚芸兒獨自一人待在營帳裏,她知道軍營中都是男子,自己自是不能出去的,每日不見天日,連門都不出,一段時日下來,那原本便蒼白的小臉更是不見血色,瞧起來極是孱弱,卻越發楚楚動人。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姚芸兒一怔,剛站起身子,就見男人走了進來,瞧見他,姚芸兒忍不住上前,撲在男人懷裏。

袁崇武這幾日亦是忙得天昏地暗,直到此時抱住姚芸兒溫軟的身子,才覺得整個人慢慢蘇醒了過來,緊繃的神色也稍稍緩和了些,一語不發地將她攬得更緊。

“芸兒,你聽我說,再過不久燁陽便有一場大戰,到時候我必須要領兵親赴前線,你待在這裏,哪裏也不要去,知道嗎?”

未過多久,便聽袁崇武的聲音響起,他撫著懷中人兒的臉頰,輕輕摩挲。

“相公,你要去打仗?”姚芸兒從他的懷裏抽出身子,清亮的瞳仁裏滿是驚懼。

袁崇武點了點頭,道:“你別怕,等戰事一了我便回來。”男人輕描淡寫,說完後又言道:“那塊玉,還在你身上嗎?”

“相公要我一定要把那塊玉收好,我一直都貼身藏著。”姚芸兒說著,便要伸出手,從懷中將那塊玉取出。

袁崇武聞言,遂放下心來,握住她的手,沉聲道:“記住我和你說的話,這塊玉你一定要收好,若是往後……”

男人說到這裏,眸心深處便傳來一記苦澀,他微微一哂,沒有再說下去,將姚芸兒重新攬在懷裏,低語道:“無論到了何時,這塊玉都會保全你,記住了嗎?”

姚芸兒雲裏霧裏,隻是不解,可見袁崇武神色沉重,心裏也是沉甸甸的,又不願他擔心,輕輕點了點頭。

袁崇武捧起她的小臉,在她唇瓣上印上一吻,想起即將而來的大戰,臉色愈是暗沉下去。

“相公,你怎麼了?”姚芸兒有些不安,輕聲問道。

“芸兒,我袁崇武這一輩子,光明磊落,從不曾做過坑蒙拐騙之事,可對你,我實在是有違男子漢大丈夫行徑。”袁崇武握住她的肩頭,漆黑的眼睛筆直地望著她,深邃的瞳仁裏漾著的,滿是深切的疼惜。

姚芸兒一怔,似是不解男人為何這樣說,道:“相公,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袁崇武微微頷首,道:“不錯,有一件事,我一直都在瞞著你,我曾幾次想要告訴你,可到頭來,還是開不了口。”

男人說著,眉宇間是淡淡的自嘲。

姚芸兒的臉色微微變了,隻覺得心頭慌得厲害,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眼前的男子,小聲道:“到底是什麼事?”

袁崇武望著她清純蒼白的一張小臉,見她那剪水雙瞳滿是無措,瞧著自己時,帶著惶然與心懼,讓他不忍再看下去,別過頭,沉默了片刻,終開口道:“我在嶺南老家時,曾娶過一房妻室。”

姚芸兒一聽這話,便愣在了那裏。

“元帥!”就在袁崇武還要再開口時,卻聽帳外傳來一道男聲。

“何事?”袁崇武眉頭緊皺,對著帳外喝道。

“屬下有要事,還請元帥速速出來一趟!”男子聲音焦急,聽起來的確是有要事發生。

袁崇武回眸,就見姚芸兒依然怔怔地站在那裏,他心下一疼,緊了緊她的身子,低聲道:“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去就來,等我回來,我再將這些事一一說給你聽。”

語畢,袁崇武轉過身子,大步走出了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