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於廣源終於度過了令他焦頭爛額的一年,盡管於昭湘在“失蹤”之後又做了幾件讓他生氣的事,盡管小兒子在一年之內給自己糟蹋了不計其數的錢,但是不平凡的一年終於還是過去了。
於廣源在春暖花開的季節裏又見到了徐明侯,那是自己的準女婿徐均來看丈人丈母的時候。
在整個河陽縣境內,姑爺在一年之內最少要看望丈人丈母三次:春節、清明、八月十五。
去年,徐均清明節前一天來看望廣源兩口子的時候是一個人來的,今年在同一個時間裏竟然是徐明侯陪著,這使得廣源夫妻兩個有點手忙腳亂。於廣源一邊忙著打發兩個覓漢去集上買雞鴨魚肉,一邊又忙著遍請鎮上有頭臉的人來陪客,但是這一切統統被徐明侯製止了。
“韶聞在哪裏呢?”徐明侯問於廣源的這句話把於廣源問糊塗了,他愣了好大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小兒子於昭湘的字是韶聞來著。他急忙打發人去叫小兒子回家。
其時於昭湘正在後山上下夾子,老吳在旁邊給他打下手。
昨天傍晚於昭湘就下好了十幾個套子,今天集義小學放假,他一早起來叫上老吳來到鳳鳴嶺,先把套子起下來。運氣不錯,十幾個套子中有兩個套子套住了兔子,他把兩個兔子裝進羊皮袋讓老吳背著,兩個人又去後山下夾子。
下完夾子,於昭湘和老吳坐在地坎上休息,忽見年紀小的覓漢商懷德跑得滿頭大汗過來了,一邊跑一邊喊道:“老三,老三,老爺讓你回家!”
於昭湘看著跑到臉前的商懷德,狠狠地瞅了他一眼,說:“跑什麼,就像死了倆爹似的。”
商懷德陪著笑,氣喘籲籲地說:“徐少爺來了,要見你。”
“他要見我,你著什麼急,叫他上這兒見我。”商懷德無言以對,隻好站在那裏訕訕地笑。
約莫過了兩袋煙的工夫,於昭湘站起來,和老吳進了果園裏收夾子,三十多張夾子上大多數有了收獲。所捕獲的鳥兒中以三三子雞居多。三三子雞是對一種鳥的俗稱,因為每個鳥的重量大約在三大兩和四大兩之間,所以在河陽,人們習慣把這種鳥叫三三子雞。
於昭湘把羊皮袋裏的兩個兔子拿出來,把捕獲的鳥兒放進去,然後把羊皮袋以及夾子套子統統掛在商懷德的肩上,讓老吳提溜著兩個兔子,說了聲:“走。”自顧自地往家走去。
走下鳳腹埠,三個人沿著羊腸小道前行,走過一個低窪地。這裏是一個亂墳崗子,附近幾個村裏夭折了的孩子都扔在這裏任野狗撕咬淨盡。此時,幾隻野狗在撕咬著一個死孩子。
鳳鳴鎮一直相信一個傳說,那就是死了的孩子必須讓狗吃掉,如果沒有被狗吃掉,孩子的母親就不會再懷孕。那時的孩子,平平常常的四六風就會要了小命,更不要說別的疑難雜症了。在整個鳳鳴鎮,沒有死過一個孩子的家庭幾乎沒有,廣源媳婦李氏一共生養了六個子女,活下來的是四個,這就算成活率高的了。有一戶姓羊的人家,一共生過九個孩子,結果一個也沒有養活,奇怪的是這幾個孩子都死於同一種病症,或者幾個月,或者幾年,活蹦亂跳的孩子突然得了一種怪病——身體漸漸發黃——最終不治身亡。最後一個孩子死的時候,屍體上散發出一種臭味,沒有一隻狗願意吃!孩子的母親沒有辦法,自己把孩子架在火上烤熟以此吸引野狗來吃!狗把孩子吃光了,孩子的母親也瘋了!
看著野狗在搶食死孩子,於昭湘突然來了氣,他拿起一塊大石頭,朝著一隻野狗扔了過去,石頭正好砸在狗的屁股上。這隻野狗狂叫一聲,在原地蹦了一個高。然而野狗沒有像尋常的狗那樣馬上逃跑,相反,它看清了拿石頭砸它的人後,朝著於昭湘就猛撲過來!
因為經常吃死孩子肉,這隻狗體型龐大,兩眼血紅。看看野狗快要撲到於昭湘麵前,商懷德嚇得驚叫起來,他掄起羊皮袋子準備砸向狗頭,於昭湘也早已經把另一塊大石頭拿在手裏,隻等著野狗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