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萬無一失,柳初顏取過所有的燈籠,對著這塊兒已經做過手腳的草皮仔細打量,這才放心地說道:“嗯……就這樣吧,明晚我會提早兩個時辰來此候著。”
剛剛領頭的小廝長了對討喜的蚯蚓眉,此時卻皺成了一團,想到景丞相老奸巨猾,夫人也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主,湊上前來小心地問道:“柳姑娘,你確保此做法定不會引起眾人的懷疑嗎?”
柳初顏勾起嘴角,燈籠下的嬌俏容顏泛著仙靈般的神秘,她眨了一下高深莫測的眼睛,頗有絲得意:“當然要讓他們心生疑慮,若次數多了,就不好再滋事。”
眾小廝頓時升起敬畏之心,想著看似未經世事的姑娘,居然有如此膽色和謀略,簡直令人折服。
尚書府,身為新娘本是一個未出閣的黃花閨女最大的喜事,可木挽香卻是難以入眠。
火紅的嫁衣上閃著耀眼的珠光寶氣,紫色的流蘇,每一粒珍珠都是進貢的極品。丞相府這次也花了一番心思,除了送來了價值連城的嫁衣,小到新娘的胭脂蔻丹都是萬種無一,可這些都是因為一個死人而得來的,有何用?
木挽香坐在銅鏡前,模糊的容顏,披頭散發,她一遍又一遍梳理著長發。結發成夫妻,挽成雲發髻,別人的丈夫都是火熱健壯的身軀,到她那卻隻是一塊冰冷的牌位。
上天給了自己最美的容顏,卻在命運上大大的打了折扣,也許命中該有一劫,今晚過後,那個堂堂正正的木挽香就要消失在人間。也許還要頂著另外一個身份活下去。
就算有柳初顏的周密計劃,她還是忍不住滴下沉重的淚水,到後來竟然不能自已。
迷迷糊糊中哭累了,她好像走進了一處火紅的新房,火紅的燭台,火紅的喜床。她被一條紅色的綢帶拉著,視野所及之處都是人的喜慶的褲腳鞋麵,然後有人安排她坐下。那是巨大的喜床,旁邊還放著繡著鴛鴦的一對紅枕頭。
是啊,她是木挽香,今天成親了,事情本來就是這樣的,可是心裏怎麼覺得不對,是哪裏不對,自己好像被人禁錮住了思想,根本想不起來了。
一隻金色的秤杆伸到蓋頭下麵,隨著蓋頭一點點往上,視野也越來越大。
黑色的靴子,紅色的褲腳,慢慢的,是黑色的袍子,上麵還繡著紅色的花紋,聽說那是曼珠沙華,絲絲縷縷的花瓣就像是紅色的血脈,她的心跟著急速地跳動起來,她似乎能聽到鼓槌猛敲的鏗鏘,震耳欲聾。
蓋頭終於散落在地上,木挽香帶著忐忑的心,緩緩地抬起了頭,黑色的墨發,啊!那臉……那臉怎麼是……白色的骷髏,一雙黑洞洞的眼眶,還有白森森的兩排牙齒,正對著她放肆地大笑。
啊——
尖銳的叫聲忽然想起,房間驟然亮起,一旁的小丫頭連忙闖進來。木挽香駭然地坐在床上,一雙紅腫的大眼睛裏都是深邃的空洞。
原來是做夢!
木挽香呆呆地轉過頭來,小丫鬟伺候她梳洗,並告訴她午膳已經準備好了,老爺正候在前院。木挽香暗歎自己居然起得如此晚,一番簡單梳妝打扮後急忙忙前往。
與爹爹吃過了午飯,木尚書請來的喜婆就來幫她梳妝打扮。她就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仍由下人折騰。沐浴,上妝,更衣,雖然是結婚,但並不喜慶,就連平時吉話連篇的喜娘都識趣地默默站在一旁。屋子裏死氣沉沉的,羅紫在一旁打下手,時不時給木挽香加油打氣。木挽香穿上一身大紅色嫁衣,那一臉的紅疹,加上開始化膿,真的是見者不忍。
喜娘皺著眉頭別過頭,褶皺的麵皮不由得抖了抖,一大把年紀,從她手裏接過的新娘,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卻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慘烈的,嫁一個死人,還要賠上自個的小命,真是我見猶憐。
安頓好一切後,喜婆恭敬地告退出去,外麵來人傳話,尚書大人有請,木挽香心裏了然,該是安排到柳初顏那邊去了,也未問什麼。該哭的都哭過了,該害怕的也害怕了,現在事情即將來臨,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冷靜下來,不能自亂陣腳。
羅紫舉著繡著並蒂連枝的蓋頭走過來,木挽香先是有些抵抗,想著那個讓人手腳冰冷的夢,後來羅紫握著她的手,示意她有且有她們。
平複心中的緊張情緒,成敗就在今晚。
一聲嘹亮的嗓子響起,房中的人忽然鬆了一口氣,該來的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