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跑了幾十分鍾，大約有幾個馬拉鬆的距離。
小風有妖力加持，我好歹也恢複了一丟丟仙力，速度與耐力自然是凡人數倍，這一程下來雖然披頭散發，渾身被汗濕透，但勉強還算跟得上。
花無道這家夥竟也沒有掉隊，不禁讓我刮目相看。
一路上我想了又想，猜測大約是司徒蘇蘇給了他些特定的技能讓他不至於在關鍵時候拖累我，比如：逃跑。
也或者是，那黑乎乎的忘川水，雖然賣相糟糕，但喝下去卻有意想不到的功效。開啟了他作為凡人所不能達到的某些潛能。
總之，這一路跑下來，最累的人便是本下仙……也是做神仙太久，筋鬥雲把腿腳都慣壞了，疏於鍛煉，如今竟要輸給一個花花大少。
眼前已經看得到那平穀裏坐落的小小村莊，還未靠近，濃重的血腥氣便撲鼻而來。
我看了看花無道，之前我是答應過他的，不管這檔子閑事。可真的出現了屠村的事，他亦沒有阻攔我跟著小風過來。
見我看他，他嚴肅地轉過臉，皺眉望著我。
半晌後，道：“本少爺渴了。”
……這樣沉痛的表情，回饋給我的居然是這樣一句。我也是有些切換不能。
“運動量太大，需要補充水分。”他道，“吃穿住行，不都是老板你的事嗎。”
我擦把汗：“你先忍著。”
一路衝進村裏，隻見屍橫遍地。
仍是農耕社會，經濟極不發達，那些村民都穿著粗陋的暗色衣服，低矮的屋子卻都打扮的異常漂亮，門窗上掛滿了各色鮮花，籬笆上爬著黃色的葫蘆花，菜園裏瓜果剛熟，綠的紫的相應出一派熱鬧喜慶。
人類的天性便是愛美的——數萬年之後的現代人將他們老祖先的骸骨和墓穴挖出來，看著那些貝殼和獸齒串成的項鏈，得出這樣的結論。
不論處在什麼樣的進化階段，人們總是盡力在大自然中發掘著美好的東西，讓自己生活得更快樂更有情調。
這些鮮花將隨時光凋謝腐爛，不會化作化石留給日後的考古學者，但那些追求美好的基因卻一直流傳了下去——隻是現在，花朵都被踐踏在血泊之中，那些死者有的被撕破肚腸，有的直接被掰開兩半，有的甚至被拍成肉餅，死相慘不忍睹……
我閉了眼，再緩緩睜開，才能鎮定地立在那裏。
也隻是看上去的鎮定而已。
雖然這是發生在上古的事，可上百條人命的消逝，依舊讓人震動。
以如此殘忍的手段殺人，莫說是不人道，連妖道鬼道也一絲都無。
風吟月……據說豬油會蒙了心，那仇恨便是世界上濃度最大的豬油。
花無道蹲下身，掰開地上那個死去的孩子離著身體很遠的手，拿過他手裏緊握的一隻葫蘆瓢，又起身在身邊的石缸裏舀了一大瓢水，仰起頭來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幹。
我看不見他表情，隻見他喉結一下下滑動。
不知那被瓢擋住的臉上是不是同我一樣的震動憤怒與不忍。
小風那貓一樣的小鼻子吸了吸，耳朵忽然劇烈一抖，我手上也被猛地一拽，捆妖繩從我掌中脫了出去，小風嗖一下已奔了出去，一瞬間不見了蹤影。
我和花無道也不說話，隻飛快跟了上去。
在這屍橫遍地的村莊裏奔跑，總有種嚴重的不真實感。好像是不小心穿越進了一部遊戲裏，那些被爆頭的小嘍囉的命，都是係統設定好用來換金幣的。
隻要你走進這個關卡，他們的宿命便是如此死去。
所以打遊戲的人可以隻顧打得很爽，從未在意過那些被KO掉的甲乙丙丁王二麻子。
可我知道，這不是遊戲，這是一個活生生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