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案迷離(四)(3 / 3)

印小飛眉頭一皺,左顧右盼了一番,有些焦慮的問道:“看見我師傅了嗎?”

老吳搖了搖頭,說道:“恐怕凶多吉少。”

印小飛一聽,心中一凜,問道:“何出此言?”

老吳將在山頂看見巨狼一事與印小飛說了,印小飛一聽,轉身飛也似的往山頂奔去。

老吳和金毛狐狸緊隨其後。

山頂依舊一片狼藉,巨狼的屍體還猙獰的擺在那裏,卻哪裏有廉錯的身影。

“師傅,師傅......”悲愴的呐喊瞬間被空冥掩埋,哪裏能得到半點回應。

......

左丘仲允命廣留劍派上上下下共三百餘人,在望月石一帶搜尋了三天三夜。在第四天上午,從亂石堆中挖出一塊泥濘的布條,那布條有一道紅邊,其餘的地方除了汙泥就是暗紅的血跡。正是廉錯當日從衣袍上扯下,包紮右手傷患的布條。

天地陰沉,殤雨將至。

亂石堆邊,望月溪旁,無數弟子哭成一片。

“師傅,師傅......”印小飛跪在地上,滿臉汙泥,淚水不停的滴落,一雙小手拚命的抓著亂石堆,指尖鮮血直流。

“小飛,冷靜點。”老吳一把將印小飛抱了起來。印小飛感覺指尖鑽心的疼痛,而心裏的痛,有過之而無不及。

左丘仲允命眾弟子挖開亂石。又挖了三天三夜,最終還是沒有找到廉錯的遺骸。

山林的損毀,望月石的坍塌,巨狼的屍骸。這一切都讓人能聯想到,廉錯曾經遇到了多大的險難。而那塊血透的布條,更是讓人心懷沮喪。

隻有印小飛,沒有親眼見到師傅的屍首,他就一直堅稱師傅還活著。那塊布條,印小飛將它洗了又洗,可無論如何也洗不淨上麵的血汙。

整個廣留劍派陷入一片悲痛之中。半月之後,左丘仲允正式對外宣布,廣留劍派首席大弟子廉錯,卒於望月石奇難之中,享年七十七歲。

左丘仲允為廉錯辦了一個風光的葬禮,江湖中眾多朋友都參加了這次葬禮,曾經廉錯高齡拜師學藝的一代佳話,也最終成為了過去。

廉錯的墓就設在望月溪旁,因為沒有找到他的屍骸,所以這個墓隻是一個衣冠塚。

所有人都走了,印小飛獨自跪在墓前,將一疊紙錢緩緩放在火堆裏,看著那昏黃的火焰,眼淚濕了雙眼。

他從口袋裏拿出那個帶著廉錯血漬的布條,慢慢伸向火堆,火堆忽然啪的一聲炸響,一些火星冉冉騰起。

印小飛心中一怔,一把捏住布條,眉宇間少了一絲悲傷,多了一絲堅決。

‘望月石無緣無故的坍塌,山林無緣無故的毀壞,被廉錯斬掉頭顱的巨狼。這一切與廉錯的死必定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我一定要查出真相。’印小飛想到此間,向廣留劍派飛奔而去。

回到房間,印小飛拿出那把廉錯送給他的短劍,劍鞘上用古樸神秘的鳥篆寫了兩個大字‘斷闕’。

握著擁有雷雲圖案的劍柄,抽出短劍,短劍閃著寒芒,劍身映出印小飛的雙眼,明亮光華。

印小飛將廉錯的血汙布條纏在劍柄上,立誓找出廉錯離世的真相。並將那把廣留鐵劍放在牆角,決定就以這柄名曰‘斷闕’的短劍,作為自己的佩劍。

翌日清晨,幫完了廚,喝完了老吳熬的龍鳳帝王粥和清風茶,就急匆匆的跑到了藏書閣,尋找關於記載劈藤山望月石的古籍。可是找了一個時辰,卻絲毫沒有找到有用的文獻,隻是在地方誌上找了關於望月石的簡單描述,就八個字:奇石望月,與溪成影。

“小飛,別隻顧著看書,還得多練練劍才行。”說話的是五師兄霍三越,一副胖胖的身軀,憨厚的臉上總是掛著一副老好人的笑容。

印小飛看了看五師兄,合上地方誌,說道:“我想先查清師傅的死因,現在真沒心情練劍。”

霍三越臉色一沉,隨即又憐憫的摸了摸印小飛的小腦袋:“大師兄有你這個關門弟子,泉下也能瞑目了。”說完眼中也有些許熒光閃爍。

印小飛又伸手去拿另一本書,並說道:“五師兄,您也讚同我這麼做?”

霍三越說:“讚同,卻不完全讚同。”

印小飛有些納悶的說:“沒聽明白。”

霍三越說:“大師兄之死,很多蹊蹺,其中的情況,或許隻有天知道。但是有一點,大師兄身前與妖狼搏鬥,還受了傷。如果大師兄是被妖狼所害,你查出了真相又如何去與大師兄報仇呢?”

印小飛一聽,拿在手中的書沒有打開,緩緩放了回去,看著霍三越的眼睛說道:“五師兄說得是,小飛這就去練劍。”

不錯,如果廉錯是被殺害,沒有高深的劍氣與劍法,就算查出了真相,又如何替他報仇雪恨呢?

印小飛一路飛奔,跑到了練武場。

練武場上的弟子們正在二師兄殷鎮崖的指導下練習劍法,自從廉錯走後,殷鎮崖就接替了大師兄的位置,隻是大家還是習慣的喊他二師兄。

不過這個二師兄可沒大師兄那麼平易近人。殷鎮崖四十來歲,十年前帶藝拜師。他以前本是替州城豪威鏢局的鏢師,因為性格剛烈與鏢頭鬧翻,浪跡天涯。

後來為了求生存,在左丘仲允籌備廣留劍派時,作為劍派的雜役,拜入門下。之後被左丘仲允的劍法折服,正式拜門入派。算上拜門時間,他就陰差陽錯的當上了二師兄。

加入劍派後,這二師兄火爆剛烈的性子卻沒變,所以很多弟子都怕他。但是他劍法高超,一套‘古鬆劍法’舞得虎虎生威,行雲流水。弟子們也十分敬他。

一柄三尺烈陽劍,正好配他陽剛的劍氣。達到起劍領域第九層的殷鎮崖,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氣。

此時的練武場上,全是一群問劍領域第一層的綠階弟子,他們都在研習廣留劍派的基本劍法,廣留劍法。

廣留劍法是左丘仲允的師傅廣留真人所創,也是左丘仲允學習的第一套劍法。此劍法輕靈飄忽,舞起來頗有一股仙韻,攻防轉換間也是嚴絲合縫,算是初級劍法中的上乘。

眾弟子都在二師兄殷鎮崖的指導下練習這套劍法,時不時能聽見二師兄大聲的訓斥聲,卻鮮有褒揚之語。

印小飛見大家都練得認真,也不去打擾,跑到離大夥兒不遠的空地,練習起了那套林家劍法。

因為玉光琉璃佩打開了印小飛的心智,使得印小飛有了過目不忘的本事,加上林家劍法是印小飛接觸的第一套劍法,所以印象更為深刻。

站立練武場,緩緩閉目,回憶劍招,舞動長劍的小墨人兒漸漸在腦海裏出現,隨後那小墨人兒將一百零七式林家劍法行雲流水般舞弄出來。

遠處的殷鎮崖向印小飛瞟了一眼,見他呆立在那裏,覺得很是奇怪。不過掌門將他交給廉錯指導,此時廉錯已死,掌門仍未指派誰去指導他,所以也沒多加理會。

印小飛腦海裏的小墨人兒將一套林家劍法舞練完畢,印小飛忽的睜開雙眼,一抹金色劍光從他雙眼穿過。

‘斷闕’出竅,銀光飛舞,煞是絢爛。

短刃起龍吟,年少問膽心。

萬丈光華起,恰似神劍令。

待殷鎮崖又瞟上一眼的時候,就已經呆住了,那曾經被天下人當作笑柄的劍法,居然在這小小少年的手中,活生生的變成了天下無雙的劍術,心中詫異非凡。

一套劍法舞畢,印小飛緩緩吐納,收了劍氣,感到丹田之內如同有一股暖流,煞是舒服。

這一切,除了殷鎮崖和一幫弟子看見,站在暗處的左丘仲允也看見了。他左手負於背腰,右手置於小腹,麵無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憂。待印小飛一套耍畢,緩緩轉身,走入內堂。

三日後,午時,密雲不散。

廣留劍派的書房內,今天來了三位客人。

其中一位瘦高八字須的紫衫劍俠,乃同屬劈藤山脈中的鼎天劍派掌門人,牟鼎天。其劍氣達到禦劍領域第四層,使得一手三尺雌雄劍。

另一位魁梧國字臉的黃衫劍俠,乃替州城外芝蘭江邊的鎮江劍派掌門人,孔虎彪,其劍氣領域也為禦劍領域第四層,使得七尺重劍。

最後一位青衫道人,乃替州城外三裏坡順天道觀的掌道真人,遊雲真人。其劍氣已達禦劍領域第八層,使得一手三尺長劍。

這三位在劈藤山及替州城一帶,那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名聲及地位均在左丘仲允之上。今日卻相約結伴而來,而且未帶隨從。此事中的蹊蹺,且聽我慢慢道來。

書房大門緊閉,房內四人均是憂心忡忡。

孔虎彪歎了口氣說道:“天下莫是又要生靈塗炭了?”

牟鼎天側頭望著孔虎彪說道:“賢兄莫要心灰意冷,幾萬年間,我族子民麵臨大災大難不計其數,如今依是繁榮昌盛,絕不會因為一些魑魅魍魎而滅了種火。”

左丘仲允點頭道:“鼎天兄說得是,我輩即使是斷頭灑血,也定要捍衛我族尊嚴。”

孔虎彪依舊皺眉搖頭,語氣低落的說道:“你們是沒看見那恐怖的妖怪,它身高足有二十丈,隻用了一拳,就將沉星潭轟得潭水沸騰蒸發,徹底幹涸,那潭底也破碎沉陷。那沉星潭,如今已是一個大坑,叫沉星坑倒是更為合適了。”

牟鼎天和左丘仲允直聽得臉色發青,腦中難以想象那駭人怪物的恐怖模樣。

遊雲真人皺著眉,將玉麈拂塵一揮,反搭在手臂上,沉聲說道:“沉星潭乃天下福地中的瑰寶,居然被破壞得徹底失去了靈性,劈藤山脈的望月石,熏陶洞和烏鳳澗也被破壞,雖然並未全然失去靈性,但是周圍孽氣漸生,不出半年,也會完全失去靈性。這妖魔專對福地下手,顯然是要破壞我輩劍氣修行,其手段之隱晦歹毒,不言而喻。說不定不久還會對各大劍派道觀內的福地下手。”

三大劍派掌門一聽,麵麵相噓。

遊雲真人繼續說道:“我已飛鴿傳書到孟國七大仙山劍派道觀,邀請能人異士前來相助。”

左丘仲允忽然拍案而起,麵露憤色,鼻孔裏噴著粗氣道:“那妖魔,定是殺害廉錯的凶手。”

遊雲真人緩緩點頭。

左丘仲允搖搖頭,歎了口,緩緩坐下。憤怒之色變為哀傷之情,他知道,要為愛徒報仇,談何容易。

牟鼎天和孔虎彪看著左丘仲允,也是露出一臉憂慮。

遊雲真人看看眾位,起身說道:“或許這妖魔在多年前已經出現了一次,隻是尚未成氣候,就被能人異士給封印。”

“此話怎講?”眾掌門異口同聲。

遊雲真人道:“我順天道觀有一法寶,名曰‘洪武鍾’,是上古洪武大帝鎮壓妖邪之法寶。它還有一個最大的妙用,就是當使用者往鍾體注入劍氣後,就能探之隱匿的劍氣,發出聲響,並在鍾麵上顯示出劍氣方位。”

眾掌門紛紛點頭,以示法寶之精妙。

遊雲真人繼續說道:“十四年前,一日深夜,‘洪武鍾’莫名其妙的發出一聲巨響,震耳欲聾,驚醒了當時還未掌道的我。緊跟著,又是一聲巨響,這一次聲音之大,連穩固神鍾的木架也給震斷。隻見那鍾麵上冒著青煙,如同炭燒發紅的出現幾個大字:‘西南一百五十裏’。第二天,前掌道真人就帶著我們一幫弟子前往洪武鍾所指的方向查看。洪武鍾所指位置,正是在劈藤山深處。我們到達此處,發現那裏方圓百丈之內,盡數被焚毀,連其中的小池塘也幹涸龜裂。地上劍痕深達數尺,長達十餘丈。試想,當今天下,有誰具備如此開天辟地的劍氣?”

幾位掌門紛紛搖頭,的確想不出哪位劍俠前輩能有如此能耐。

遊雲真人又道:“當時掌道查看了現場,發現現場有劇烈的搏鬥痕跡。地上除了恐怖的劍痕,還有巨大的腳印,那腳印之大,長達一丈有餘。這大腳印,現在回憶起來,與孔掌門描述的怪獸應有一定關聯。而且最近‘洪武鍾’也連續有聲響,顯然與那怪獸也有關係。隻是這聲響中,都沒了那一聲驚天巨響,可見曾經與怪獸搏鬥之人,未曾出現。”

左丘仲允皺眉說道:“真人的意思是十四年前,有異士將怪獸降服,可是十四年後,怪獸卷土重來,異士卻沒再出現。”

遊雲真人右手搭住拂塵,左手捋著垂胸白髯,眯著眼緩緩點頭。

“那這如何是好?”孔虎彪雙手一攤,搖頭說道。

遊雲真人忽的睜開星目,嚴聲道:“如今妖孽橫行,我輩決不可奢望奇跡再度發生,必挺身而出,見妖亮劍,以護我天下安寧。”

語畢,拔出背負的北鬥七星劍,直指雲霄。三位掌門也肅然起身,案劍嗔目。遂拿來酒水,破了掌血,喝了血酒,結了血盟,立下血誓,必與那妖魔拚個你死我活,絕不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