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信任我。”馮大春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說道:“不是我信任你,而是你的弟弟信任你。如果他懷疑你,你認為你現在還能是這采砂船上的船長嗎?或許早已經被你的侄兒所頂替了。”
馮大春又叭了一口煙,緩緩的點了點頭,青煙從他的口鼻中緩緩的溢出,被江風一吹,很快的消散在空中。
我說道:“保險櫃中的現金金額和沙金的數量,你有沒有跟馮地成說過。”
我的話讓馮大春一下扭過頭來,他眉頭深鎖,用一雙眼角下垂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我的臉。大約過了三秒鍾,他點頭說道:“說過。”
“你知道我的意思。”我說道。
馮大春說道:“你是在懷疑我的侄兒。”
我說道:“我說過,我會懷疑船上的每一個人,除了已經死掉的梁洪建。”
馮大春沒有說話,隻是狠狠的吸了一口煙。
在他將煙吐出來後,他說道:“我想反映個情況。”
我看著馮大春的眼睛,點了點頭。
馮大春說道:“保險櫃被盜的那天,馮地成說這個月我們采砂船上的收益很好,不如在晚上舉辦點娛樂活動慶祝慶祝。他當時提議是去城裏的KTV玩耍,但是被我拒絕了。不過我認為他的提議也有道理,於是一切從簡,加上船上很多船員都喜歡打麻將,於是我就組了個牌局,讓船員們放鬆放鬆,娛樂娛樂。”
聽了馮大春的話,我尋思,馮地成起先是提議船員們離船,那麼他的這個提議是不是心懷不軌,要調虎離山呢?
我問道:“馮地成在案發當晚,有沒有什麼可疑的舉動?”
馮大春想了想說道:“這個我就沒太注意,因為晚上的時候我們都喝了點酒,大家聚在一起打麻將,我並沒有刻意去留意馮地成。”
我點了點頭,湊近馮大春說道:“我建議你最近幾天多留意一下馮地成,特別是在他的消費習慣上,比如他抽的煙有沒有變化,有沒有新購置了什麼東西之類?”
馮大春又是猛力的吸了口煙,然後用力的將煙頭扔進了長江中,點了點頭。
之後,偵查員在距離采砂船三公裏外的河灘邊上,找到了失蹤的保險櫃。
保險櫃的確切位置是在河灘邊上的雜草叢中。在河灘上,還發現了一隻小木船,據警方了解,這隻小木船是附近漁民被盜的小木船。而且在小木船內,我發現了在木船的木板上,有重物碾壓和拖拽的痕跡。那麼從這些痕跡上就能說明,這艘小木船,就是犯罪分子前往采砂船進行偷盜的交通工具。
再看看保險櫃,這保險櫃是被人強行撬開的,從破拆的痕跡上看,幹淨利落,顯然犯罪嫌疑人有過盜竊保險櫃的經驗。
在保險櫃的表麵,留下了一些汙漬,這些汙漬是泥沙粘到手套上,然後再通過手套粘到保險櫃上的。
從汙漬的痕跡上可以判斷,這種手套是棉質的勞保手套。
再檢查保險櫃中的東西,現金和沙金當然早已不翼而飛,留下的東西是一些關於采砂船業務的文件和合同。
同時,還在保險櫃中發現了船長馮大春的戶口本和一張社保卡。
那麼根據這一發現,我就徹底的排除了馮大春的犯罪嫌疑。如果說他是內鬼的話,那麼他一定會將保險櫃中的戶口本和社保卡另行安放,絕不會還放在保險櫃中。
我看著這保險櫃,對老呂說道:“現在充分的說明,馮大春不可能是內鬼了。”
老呂蹲下身子,翻看著馮大春的戶口本說道:“是的,如果他監守自盜,不會把重要的戶口本和社保卡放在保險櫃中。歐陽,你覺得我們現在應該把調查對象放在什麼人身上?”
我說道:“我之前又去過采砂船,船上的員工也都在,沒有人無故離職,所以我認為,這個內鬼還潛伏在這些人中。我了解到一個情況,就是在案發當天,馮大春的助手馮地成提議船員到KTV去聚會玩耍,而且馮地成是馮大春的接班人,他也是清楚保險櫃中的現金金額和沙金數量的。”
老呂拿起馮大春的戶口本,站起身子說道:“提議去KTV玩耍就是想支開船員,看來這個人的嫌疑很大啊。”
我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我已經讓馮大春留意馮地成的一舉一動,讓他多注意這個‘接班人’。”
老呂想了想說道:“不行。馮大春不是專業的偵查員,很可能會打草驚蛇。如果說馮地成是內鬼,而且他發現馮大春在注意他,很可能會潛逃的。”
我看著老呂,點了點頭,表示認同。的確,我當時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老呂看了看時間,說道:“現在是上午11點半,采砂船上的船員應該馬上要吃午餐了。正好,在不打擾他們工作的情況下,我們再次去一趟采砂船,來個對馮地成的專項調查。”
我們很快就來到了采砂船,船員們看到警察的來訪,已經習以為常了。
馮大春看見我以後,連忙上前說道:“警察同誌,借一步說話。”
我跟老呂交換了一下眼神,老呂點了點頭,我就與馮大春走到了甲板上。
馮大春臉上露出難色,我知道,他這幾天一定是有所發現。
我說道:“有什麼話,盡管直說。”
馮大春問道:“警察同誌,現在盜竊罪一般會判刑多久?”
我先是一怔,心中尋思馮大春應該是有些確定,他的侄兒就是內鬼了,所以才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不過我還是如實說了:“以你們遇到的這次盜竊案,應該屬於個人盜竊公私財物‘數額特別巨大’,以三十萬元至五十萬元為起點。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並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
馮大春愣了一下,喃喃的說道:“這麼嚴重!”
我說道:“如果有自首情節和主動歸還盜竊財物的情節,我想會從輕發落。”
馮大春微微的點了點頭。
我看著他,等待他開口對我說更為關鍵的事情。
我能看見他在猶豫,欲言又止的樣子。
於是我說道:“幫助一個人,特別是幫助一個罪犯,包庇不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馮大春聽了我的話以後,微微點頭,說道:“你讓我觀察馮地成,於是我這幾天都留意了他。發現他最近抽煙都是抽的天子煙,而且買了新的蘋果手機。他在采砂船上還是屬於實習期,工資也就3000左右,他最近幾天忽然消費水平提高了,我懷疑......”馮大春再次欲言又止。
當然,這就是我讓馮大春留意馮地成的目的,看來,這個目的已經達到了。
我說道:“你的懷疑,也是我的懷疑。不如我們現在就去問一問馮地成,他最近的消費水平為什麼會突飛猛進?”
馮大春說道:“他今天休息,沒有來船上。”
我皺了皺眉頭。
我們回到船內,老呂已經將船員們聚集到了餐廳。而且老呂已經知道馮地成今天休息,並且公開的在詢問船員,在案發當天,馮地成的一舉一動。
船員們也很是清楚,警方已經將懷疑的目標鎖定在了馮地成的身上,於是你一句我一句的描述起了案發當天的情況。
出納王迎理為了擺脫自己的嫌疑,那是最積極的,他說道:“我想起來了,在案發的那晚,馮地成也上過廁所,而且他上廁所的時候,還隨手把娛樂室的艙門給關上了。我還記得那娛樂室的艙門之前是一直開著的,因為打麻將時大家抽煙特別厲害,這艙門還是我親自打開的。我猜這馮地成關艙門,就是為了給他的同夥製造機會。”
我讚同王迎理的分析。
王迎理剛剛說完,之前在案發當晚看書的船員忽然說道:“王出納這麼一說,我也覺得蹊蹺了。我和馮地成是住在同一個船艙的,而且我的船艙是正對著船長的船艙的。那天晚上,正在打麻將的馮地成忽然回房,然後關上了艙門,一邊喝水一邊跟我閑談,說是輸了錢,心中鬱悶。大約閑談了十分鍾,他才離開船艙,繼續去打麻將。而且在離開前,他的手機響了,但是他並沒有接,隻是看了看,就掛掉了。”
另一位有些發福的船員馬上說道:“對對對,我想起來了,馮地成在離開娛樂室的時候,手機也響過。我看見他掛了手機,並沒有接,然後就走出去了。我還以為他是出去接電話呢?”
之後,船員們就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說這馮地成才來船上一個多月,而且其餘的船員都是一起工作生活了兩年以上了,大家也知根知底,他的嫌疑最大。也有的說日防夜防,家賊難防,馮地成多半就是那個內鬼。
之後警方調取了馮地成的手機通話清單,發現馮地成在案發前,頻繁的和一個手機號碼有聯係。而且那個手機號碼在案發時間段,曾經兩次撥打過馮地成的手機,不過馮地成均沒有接聽。看來他們是通過手機鈴聲為暗號,確定上船和盜竊成功。
正當警方要對馮地成進行拘捕審問的時候,馮地成在馮大春和馮小春兄弟兩的陪同下,來到警局自首了。
馮地成對自己夥同他人盜竊采砂船保險櫃一事供認不諱。
他交代,在兩個朋友的慫恿下,他們三人決定對采砂船的保險櫃進行盜竊。而且馮地成其中的一個朋友,外號叫蛐蛐的22歲男青年,有過盜竊保險櫃的經驗,而且是一個慣盜。這次盜竊行動,就是這個‘蛐蛐’策劃的。
他們的行動方案其實很簡單,就是先讓馮地成控製好船員的動向,然後蛐蛐和另一位同夥盜取漁船,前往采砂船,在盜取保險櫃後離開。
可以說,這次盜竊並沒有進行特別的策劃,因為在盜竊過程中,很有可能會被船員發現。或許是他們藝高人膽大,或許是他們運氣不錯,所以才能成功的盜取保險櫃。
不過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最終三人還是落入了法網,等待他們的,隻有法律的嚴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