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換來的,依舊是一片沉寂。
站在一旁的我拍了拍老呂的肩頭,輕聲說道:“讓我試試。”
老呂皺眉點頭。
我走到鐵欄邊上,看著一直低著頭的宋家才說道:“你隻要將你的犯罪事實交代清楚,我就能夠幫你要回工友們的工錢。”
我的話音剛落,宋家才就一下抬起了頭,大聲問道:“你說話算話?”
我肯定的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我說話算話。”
我能看見宋家才的眼淚再次流了下來。之後,宋家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交代了清楚。
那天,宋家才來到工地辦公室找到了熊文青,他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要熊文青給他和工友們工錢,可是熊文青依舊是一副抵賴不給的姿態。宋家才知道硬來是沒有用的,甚至給熊文青下跪,哀求熊文青將工錢支付給他們。
但是得到的依然是冷漠的回應。
宋家才知道沒有辦法,隻能去勞動監察部門投訴。可是宋家才咽不下來這口氣,所以在去告熊文青之前,要想辦法找一找熊文青的晦氣。正好宋家才知道張寶翔剛剛辭職,那麼他斷定今天晚上倉庫是沒人看守的,於是他想到了放火燒掉熊文青工地上的倉庫。
於是宋家才就在鎮上買了一把刀子防身,帶著打火機,深夜騎著摩托車來到工地外,然後悄悄的潛入了熊文青的工地。
宋家才在這個工地上幹了半年,他知道倉庫中有許多易燃物品,隻需要打火機一點,這個倉庫就必然被大火吞噬。他的計劃很簡單,就是打破倉庫的玻璃窗戶,進入倉庫放火,再從破碎的玻璃窗戶逃出來。
可是就在他砸破玻璃窗戶後,張寶翔忽然出現了,這讓宋家才有些措手不及。沒想到已經辭職的倉庫看守員,居然還在這裏值守。宋家才當然不會知道,老實的張寶翔是在履行他最後的職責。
張寶翔為人老實,也十分的正直。他看見宋家才以後,第一時間就以為宋家才因為要不到工錢,所以前來倉庫盜竊。張寶翔對這種行為十分的不恥,於是大聲咒罵了宋家才,並且揚言要告發宋家才。
宋家才被張寶翔這麼一罵,頓時憤怒了,加上得知張寶翔要告發自己,那麼自己追討工錢就更加的渺茫了。這一時間,對這黑心工地的恨,對這黑心熊文青的恨,對他受到拳打腳踢和下跪之辱的恨,一股腦兒的向麵前這個曾經的工友,同病相憐的農民工朋友發泄出來。
罪惡的刀刺向了無辜的張寶翔。
討薪之路,卻斷送了自己的一生。
宋家才說完以後,早已是泣不成聲。我和老呂也沉默了,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我和老呂走出審訊室,我狠狠的捏了捏拳頭,對老呂說道:“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個混蛋熊文青造成的。他不但拖欠民工工錢,還組織社會閑散人員毆打討薪者。如果沒有拖欠工錢這件事,這個慘案會發生嗎?呂隊長,這個事情你就不管一管嗎?”
老呂皺眉看著我,沒有說話,隻是緩緩的拿起了手機,撥通了電話:“喂,勞動局監察大隊嗎?我是區刑偵隊呂勁鋒......”
之後,勞動監察大隊和勞動仲裁委員會都對熊文青的工地進行了調查。老呂也將熊文青的兒子組織社會人員毆打討薪者一事立案調查,並且將涉案人員進行了拘捕。
在政府的幫助下,農民工朋友們終於是拿到了屬於自己的工錢。死者張寶翔的家屬和宋家才的女兒也拿到了這份用血換來的工錢。
之後,農民工朋友們還自發組織,帶著錦旗、鮮花和鞭炮來到了刑偵隊。隻是這次的到來,不是因為刑偵隊破獲了什麼大案要案,而是刑偵隊幫助農民工朋友們討回了工錢,並且懲治了惡霸。
我看到老呂在接過農民工朋友們送來的錦旗時,雙眼已經濕潤。因為我知道,老呂的父親就是一名不折不扣的農民工。
宋家才即將被押解到法院受審,在出發前,他要求和自己的女兒見一麵。
女孩剛剛考上大學,宋家才如此辛苦的在外奔波,其目的就是要供女兒上大學。
隔著鐵欄,宋家才抓著女兒的手在顫抖,他早已經老淚縱橫,他喃喃的說道:“閨女,你怪不怪我?”
女孩哭著搖頭,泣不成聲。
宋家才顫抖的說道:“閨女,爸爸現在是殺人犯,殺人犯就要一命抵一命,我再也不能賺錢供你上大學了,你要怎麼辦?怎麼辦啊?”宋家才控製不了情緒,嚎啕大哭。
女孩哭著說道:“爸爸,您放心,我會一邊讀書一邊打工賺錢,大學我會好好讀下去的,您一定要放心。”
宋家才緊緊的握著女兒的手,已經說不出半個字,眼淚不停的流下來。
我不忍再看,轉過身子,抹了抹眼角的淚水,隻希望法律能給他們父女重逢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