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這個動作顯得沒有必要，人一入土哪裏會顧得上雪花和灰塵？仇生和曾紅袖這麼做，至少表現出他們對死者的尊敬，他們都知道蓁蓁平日是個很愛幹淨打扮的女人，總喜歡濃妝豔抹出現在人前。
薄棺裏的蓁蓁身上正穿著一套華麗裙衫，還戴著一些她平日很珍惜的金銀首飾，一頭秀發也梳得光鮮亮麗，這是之前紅藝舫的姐妹們特意為她打扮的，她生來孤苦，唯有自己打扮自己，這還是她第一次享受到別人為她打扮，卻是在死了之後，這何嚐不是一種陰冷的諷刺？
仇生和曾紅袖給蓁蓁蓋上棺蓋，飄飄大雪之中，兩人齊心合力將薄棺抬入了墳坑。
仇生又拿起鐵鍬鏟著泥土，不一會兒便將薄棺給掩埋，突兀出一丘小小的墳堆。
曾紅袖細心地將一些姐妹們帶來的鮮花整整齊齊擺放在了墳丘上。
羅大家親自走上前，將一截削平的斷木豎插在墳堆前，斷木上隻簡單寫著六個字：佳人蓁蓁之墓，是用蓁蓁殘留的血跡所寫，算是墓碑了。
女妓是卑賤的，連羅大家都不得不承認這點，蓁蓁生時是女妓，死了這名頭被羅大家果斷摘掉，換上了“佳人”的頭銜，也算是對蓁蓁亡靈的一種告慰吧。
飄飄大雪之中，羅大家率先對著墓碑磕了三個響頭，仇生和曾紅袖緊隨其後。
羅大家隨即轉身對眾女道；“我知道你們當中很多人平日跟她不和，跟她勾心鬥角，搶客人爭地位這種事沒少幹，但大家好歹姐妹一場，同為賤命，也算一種緣，都來拜拜吧，死者為大，磕幾個頭應該的。”
“是。”眾女齊齊應聲，相繼走上前，噤聲之中，默默祭拜起了蓁蓁的亡靈。
這一刻，不遠處的山林中有一些野獸正在嘶吼，不知是不是在發怒，天空中則有幾隻禿鷹在盤桓，不知是不是在覓食，無論是野獸的嘶吼還是禿鷹的盤桓，都讓現場的氛圍顯得更加死寂廖落。
這真是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
眾女之中，仇生注意到了一個比較陌生的身影。
那是個長相和身材都跟蓁蓁有些相似的年輕女子，名叫小綰，本是紅藝舫上的一個侍女，因為表現出色，加上她自己自願，剛剛被羅大家選為了女妓，彌補了蓁蓁的空缺。
這就是紅藝舫，女妓數量總固定在兩百人，舊的去新的來。
這也是女妓這一行的宿命。
仇生也注意到了羅大家那悵然的神色和慘怛的麵容，覺得羅大家真是不容易，一個人支撐著整座紅藝舫，哪怕她再堅強再厲害，終究隻是個女流，何況這次麵對的是水鬼塢這個囂張跋扈的武林大幫派。
連羅大家都這般，遑論那些卑賤的女妓們了。
這樣的女人們，身邊注定是需要一個強大靠山的，需要一個足夠強大的男人作為她們的依靠。
這一刻，仇生實在很想做這樣的男人。
想到這裏，一股肅殺之意悄悄然浮上仇生的眉頭。
重新對著蓁蓁的墳墓，仇生暗自沉吟：“這筆仇我替你報，這命債我替你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