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決定回到香港後,好好讀讀父親對井拳功的記錄。
“諾維科夫先生,任務已經完成,叫你的人停下來撤退吧。”帶隊的安全局的官員提醒億萬富翁。不料,後者堅定地搖搖頭。
“你們的任務完成了,我的還沒有!”
以自己作誘餌,幫助佐林抓捕一隻“白狐”,再從他身上找到科查夫的罪證,諾維科夫完成了好友的囑托。現在他要做自己的事,原計劃不變,搶出兒子。安全局的官員知道無法勸阻,便扛著昏迷不醒的古拉耶夫,帶著王鵬翔離開小樓,坐上岸邊的快艇。他們不能參與到黑幫之間的爭鬥中來。
小艇在黑暗中駛離岸邊,駛向裏海中的奇斯托依班島,那裏有安全局的秘密基地,古拉耶夫將被關在此處受審。王鵬翔到達那裏後,佐林會直接將他送走。
小艇開了沒幾分鍾,遠處便隱約傳來槍聲,諾維科夫的人和對方正在交火。這不屬於安全局的任務範圍,安全局的官員向佐林報告完情況,繼續駕駛小艇向前開。很快,他們就再聽不到槍聲。
又過了一會兒,一陣低沉的轟鳴聲從海岸方向傳過來。那聲音既像飛機,又像快艇。安全局的官員打開小艇上的雷達,隻見一個大家夥正迅速朝這裏逼近。雷達上看不清它的模樣,隻知道它體量巨大,速度又極快。以小艇的速度,十分鍾內就會被追上。
發覺來者不善,安全局的官員當機立斷,指揮小艇駛向最近的一處荒島,並請求總部支援。這個荒島上麵隻有一座無人值守的自動水文觀測站。他們把小艇開進一個狹灣,由一個安全局的人員扛著昏迷不醒的古拉耶夫,大家一起向坡上退去。
月光下,一個巨大的銀白色身影來到小島附近。“天啊,‘裏海怪獸’!”王鵬翔大吃一驚。這東西與奧廖克瑪軍營裏的那艘顯然是姐妹船。當初他看到那堆廢金屬時,無法想象出它飛起來會是如此壯觀。
轉眼間,“裏海怪獸”就殺到小島邊上。它降低速度,像一架水上飛機般停在海麵上。機尾艙門打開,兩隻登陸艇依次滑到水麵,向小島開來。每個小艇上都有幾名武裝人員。
“不好!”安全局的官員指揮眾人向島的深處轉移。登陸艇已經駛到淺灘處,超過十名手持槍械的戰鬥人員衝了下來。科查夫手下並沒有很多“白狐”,遇到大陣仗,他還是需要傳統的戰鬥人員。
這群人在岸邊找到安全局的快艇。為首一人端起槍,打爛它的發動機。此人向周圍的同夥做了個手勢,眾人散開隊形,向岸上搜索前進。
看到來者人數眾多,安全局的官員把王鵬翔按住,拿出一件變色迷彩服讓他穿上:“你……不要跟我們走……自己躲起來。”
王鵬翔是個外國人,不能給他一支槍投入戰鬥。以他的身手,藏起來自保應該沒問題。王鵬翔點點頭,套上變色迷彩服,找了個地方躲起來。周圍一片黑暗,肉眼本來就看不到什麼,這套迷彩服最大的用途在於能遮攔人體紅外輻射。
十幾個武裝人員分散著向島的深處摸去。王鵬翔盡管身經數戰,但這樣的陣勢還是第一次遇到,好不容易才克製往自己,沒從隱蔽處逃出去。兩個武裝人員從他旁邊幾米遠摸了過去,等他們又走過幾十米,王鵬翔才張開嘴,想長出一口氣。
一隻手突然從旁邊伸出來,捂住了他的嘴。
王鵬翔身後是斜坡,正半坐半倚間,遭此襲擊,身體比腦子反應得快,迅速地扭了一下,讓出重心,然而對方的手就像長到了他臉上,把他的嘴捂得緊緊的,兩條腿也叉到他的腰間,把他死死纏住。
如果是站立著麵向對手,精神上有防備,王鵬翔還可以逃脫,但他的功夫畢竟沒到爐火純青的地步,遇到這樣的偷襲,一下子便著了道。
王鵬翔的心一下子沉到穀底,世上怎會有如此高手。他的疑問馬上就得到了答案,那個人轉到他麵前,向他比畫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原來是謝爾蓋!
“天啊,是您!”
自從答應參加佐林的計劃後,王鵬翔逐漸淡忘了尋找謝爾蓋這個目標。就在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地方,謝爾蓋卻出現了。他指指下麵的地效飛行器:“你……我……奪下它。裏麵隻有兩個人。”
說完,謝爾蓋掏出一支СПП-1М式4.5mm水下手槍,那是俄羅斯武裝蛙人專用的防水手槍。“白狐”們不喜歡用武器,不等於他們不會用武器,他們畢竟是克格勃係列的特種兵。
地效飛行器靜靜躺在水麵上,附近漂著被打爛的小艇。謝爾蓋帶著王鵬翔,悄悄繞到“裏海怪獸”側後方。他曾經在同型機裏麵生活多年,知道它的觀察死角在哪裏。
“我……上去……成功後用它叫你!”謝爾蓋把王鵬翔按倒在岸邊,指著手槍上的電筒,悄悄對他說。王鵬翔知道這不是自己逞英雄的時候,趕快隱蔽好,看著謝爾蓋潛入水中,悄無聲息地向地效飛行器遊去。
烏雲擋住月光,王鵬翔把眼睛都看酸了,也沒看清謝爾蓋是否爬上去,又是否得手。三分鍾、五分鍾,槍聲沒有響起。不,不光槍聲,幹脆什麼動靜都沒有,謝爾蓋就像被金屬怪獸吃掉了。
就在王鵬翔準備爬起來觀察時,忽然,地效飛行器艙頂處閃過來電筒光,直射向王鵬翔的位置。他馬上跑出隱藏地,先是蹚水,後是遊泳,來到地效飛行器尾部,謝爾蓋從上麵扔下繩索,王鵬翔利落地爬了上去。
和飛機不同的是,地效飛行器一旦停在水麵上,它就是一艘船,所以在背部設有艙蓋,供人進出。謝爾蓋就是從這裏突襲進去的。王鵬翔跟著他來到駕駛室,那裏有一些血跡,但沒看到屍體,估計謝爾蓋把它們藏了起來。雖然準備了槍械,但他還是用自己擅長的手段結束了戰鬥。
此時,島的深處閃起了許多手電光,朝岸邊移來,顯然,武裝人員與機內同伴聯係不上,已經知道這裏出了事。謝爾蓋坐到駕駛員位置上,把王鵬翔叫到身邊結結巴巴地問道:“聽阿婕麗娜說,你是駕駛高手?”
王鵬翔很肯定地點點頭。雖然他隻是在虛擬世界裏駕駛過各種稀奇古怪的車輛,不過現在不是謙虛的時候。
“看好我的動作,一會兒你來駕駛,注意控製高度。”
“我來駕駛?您呢?”
“我要戰鬥!”
駕駛也是一門精細的動作技能,一個人要把手和腳的動作,與身體所感覺到的設備移動狀況聯係起來。所以運動能力越強的人,駕駛技能也越高,這也是謝爾蓋敢於相信王鵬翔的原因。用了一分鍾時間,王鵬翔就學會了啟動、上升、加減速度、轉彎等基本操作。然後謝爾蓋就把駕駛員的位置讓給他,自己坐到一邊,打開武器係統。
“船頭對準岸邊,從左向右轉,慢,再慢……”
王鵬翔調動他無與倫比的內部感覺,體驗著地效飛行器的移動,讓自己手臂扳動操縱杆的動作與它融為一體。
第一批武裝人員已經衝到岸邊,正準備爬上登陸艇渡水搶回“裏海怪獸”。謝爾蓋及時開了火,重機槍怒吼著橫掃岸邊,直打得飛沙走石。艙蓋緊閉,擋住了外麵的聲音。但王鵬翔知道,如此猛烈的火力下,岸邊那片地方已經成了活地獄。
自己連槍都不能碰,現在卻好,親手開著這麼一件大殺器。
掃射完一輪後,地效飛行器的機頭已經指向北方。“加速!離開!”謝爾蓋命令道。他們駛離小島,直奔科查夫的基地殺回去。
就在這時,一架直升機從側後方尾隨而來,同樣隱伏在觀察死角裏,不斷地靠近。謝爾蓋估計了一下,知道機上各種武器都無法命中對方。“你在海麵上畫圈子,不要停,我出去!”
王鵬翔駕駛著龐然大物,以兩公裏為半徑在海麵上畫起圈子。做出這種飛行姿勢,機身要向圓心一側傾斜,普通武裝人員就無法從直升機跳上它的背部。
但是,對手陣營裏還有不普通的殺手。索伊費爾指揮直升機慢慢靠近,距離合適後,他飛身跳到“裏海怪獸”的背上,像釘子一樣踩在那裏。就在他降落的一瞬間,謝爾蓋也衝出背艙蓋,舉槍向索伊費爾射擊。索伊費爾早有準備,縮身到火箭發射器後麵,朝謝爾蓋還擊。
此時,“裏海怪獸”已經開到時速兩百公裏,機身上狂風大作,加上表麵傾斜,普通人根本無法在上麵立足。然而兩大絕頂高手仍然能以火箭發射器和雷達為隱蔽物,互相周旋。他們都沒有打中對方,索伊費爾領教過謝爾蓋的厲害,不敢靠近他。
突然,謝爾蓋朝對講器裏喊了一聲:“刹車!”王鵬翔不假思索,緊急製動。謝爾蓋用後背抵在雷達整流罩上,消減著慣性。索伊費爾毫無準備,身體被從隱匿處扔了出來。掠過謝爾蓋身邊時,他本能地朝對手抓去。謝爾蓋一擋、一帶、一推,借力打力,將索伊費爾扔進裏海。
與此同時,緊緊咬著“裏海怪獸”的直升機也一下子衝到它前麵,將整個尾部暴露在謝爾蓋麵前。他立刻舉起手槍,朝著直升機的尾槳連連射擊。一串火花迸出,直升機失去平衡,旋轉著拍在水麵上。
謝爾蓋跳回機艙,讓王鵬翔重新發動地效飛行器,朝著岸邊基地衝過去。近了,更近了,謝爾蓋打開艙背上的火箭發射器,一連串幾枚火箭飛過去,炸開了基地的側門,引爆了裏麵的一些燃料,一時間烈焰翻騰,火光衝天。
謝爾蓋讓王鵬翔接近,減速,轉彎。“我出去後,你離開!”
“您一個人……”
“去找阿婕麗娜,保護好她!”
謝爾蓋的身影消失在頂艙出口處,王鵬翔按照要求,在離基地大門一百米的地方猛轉彎。謝爾蓋順勢跳到淺灘上,衝向科查夫的秘密基地。
王鵬翔駕駛地效飛行器駛向遠方,遠了,更遠了。背後爆炸連連,火光衝天,那裏肯定混戰成一團,沒人再來追他。王鵬翔開著,開著,一個聲音在他內心裏響了起來,那是阿婕麗娜的聲音:“我爸爸怎麼樣了?”
是的,如果見到阿婕麗娜,王鵬翔無法麵對這樣的質問。他猛地調轉機身,朝戰場衝了回來。他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麼忙,隻是想在這個時候,不能把謝爾蓋一個人扔在那裏。
王鵬翔把地效飛行器停在淺灘上,從舷艙口跳下來。一個身影出現在火光中,正是謝爾蓋,背上還背著一個人。王鵬翔猛跑過去。謝爾蓋腿一軟,跪倒在沙灘上。背上的人被五花大綁,已經失去知覺,一下子摔到沙灘上。
“科查夫……我抓到他了。”
王鵬翔這才發現,謝爾蓋的嘴角邊大口大口流著鮮血。是的,他不是超人,他隻是個戰士,他也會受傷。
幾架直升機從裏海深處飛過來,探照燈直指沙灘。謝爾蓋示意王鵬翔舉起手來,表示自己沒有危險。果然,這都是安全局的直升機,他能根據發動機的聲音,辨別出它們的型號。
佐林親自帶人降落在岸邊。他一直想找到謝爾蓋。然而成功之後,謝爾蓋卻沒有跟他說一句話。偉大的白狐已經走到生命的盡頭,這次是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在生命的最後時間裏,沒人聽到謝爾蓋說過什麼,他也沒留下一個字。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隻知道在最後時刻,謝爾蓋恢複了戰士的責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