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祖賢聞言,麵上頓顯尷尬之色,他知道上官道不僅看出了文鬆此舉的用意,也看透了他此時的心思。
“謝恩師指點迷津。”方祖賢起身,長揖及地。此時他才明白上官道這麼做,完全是為了磨練自己,以令自己能夠借此磨出屬於自己的鋒利來。
上官道頗感滿意的撚了撚須,他隻輕輕點了一下,方祖賢卻能立即領悟,這說明方祖賢的確是個可塑之材。
他需要的正是方祖賢這種人才,立在他這種高度,除了要確保自己的地位更加牢固外,更多的還得考慮到整個大梁的利益。
他也比其他人更明白一點,他如今所擁有的一切,跟整個大梁是生息與共的。兩者之間,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容不得太多個人私利。
他明白這一點,當今天子也能明白這一點。因此,即便朝中奸侫當道,他上官道卻仍能穩穩當當地坐在這西北之地第一把交椅之上。
示意方祖賢坐下後,上官道收回置於案上的手,正色說道上:“此次召你前來,除了交待點兵之事外,還有一事你當在意。”
方祖賢再而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豎耳聆聽。
“此次除了言太尉來我西北帥司點兵之外,蜀王殿下也將來我固原。”上官道頗有深意地看了方祖賢一眼,道:“若是你差事辦得妥當,亦能得到蜀王的另眼相看。”
說著,眉頭微微一揚,緩緩而言:“這,可是你再進一步的大好機會,可莫要錯失了。”
方祖賢一怔,隨即感覺上官道最後那句話似乎說得有些莫名其妙。可再看他神色,總感覺他所說的與其真實想法似乎並不一致。
“莫非他在懷疑我?”方祖賢心道:“是了。聽說蜀王近年來四處活動,每到一處,便會下節拉籠一些中低階的文臣武將。恩師這麼說,難道是在提醒我莫要忘了本,莫要忘了他的恩情?”
方祖賢立時惶恐地道:“學生不曾見過蜀王殿下,眼下因為點兵之事,隻怕也無暇前往拜見了。”
聽得方祖賢這麼一說,上官道微微一笑,也不再言語。
方祖賢這話裏的意思與態度已然很明顯了。
他說不曾見過蜀王,那就說明他與蜀王之間並沒有什麼可以牽絲的關係,而他又說因為太尉言清點之事而無暇往見蜀王,更是表明他不會主動去走蜀王的門路。
當然,方祖賢有一點並沒有向上官道表明自己的態度:蜀王真若是屈尊拉籠,他卻還需要仔細考慮,至少最後如何決定,他還不能肯定。
上官道一生閱人無數,隻聽方祖賢如此言語,自然也明白方祖賢的真正心思。不過,他並沒有因此而否定了方祖賢。
他一生宦海沉浮三十年,比誰都要明白人在官場身不由已的道理。有時候,很多事情即便自己千萬分不情願,可最後還是會再三忍痛相讓。
正如上官道他自己,當年大梁與白夏國大戰,西北帥司大元帥劉衛戰死後,他被泰安帝擢為西北帥司的大元帥,並兼西北安撫使之職,還沒走馬上任,便聽聞太尉言清對自己頗有微詞,他卻隻能忍氣前往言清府中“求學”。
之後,直等得言清點頭方才離開梁都前往西北帥司。
當年劉衛大敗,言清的確在戰略布局上有著較大的空漏,再加上不了解西北之地的地形與兵馬作戰能力,更是估計了白夏國方麵的實力,一戰之下,竟而連失三府二十縣之地,更使得大梁軍神西北大元帥劉衛也在戰事中身亡,並被敵軍割去了首級!
上官道上任之前,先行拜見言清,向其“求學”,得到言清在諸多方麵不加幹預的情況下,以不到一年的時間便收複了全部失地。當然,在奏表之中,自然是少不了言清的一份功勞。
然而,上官道萬萬沒想到的是,泰安帝在上官道收複西北所失的三府二十縣後,竟親自題了大梁第一將五字相賞。
上官道得天子墨寶後自然滿心歡喜,可是,當他聽聞言清知道泰安帝賜他大梁第一將的事情後,竟然摔碎了他最每日辰起後必要供香的白玉道尊,便立時惴惴不安起來。
為了不讓言清繼續怒下去,他隻能再次委屈地書了一紙自罪向言清說明情況。可惜的是,言清卻是看都不曾看上一眼便當眾燒了。
也正是因為此事,上官道才與言清徹底劃清了界線。界線雖是劃清了,但言清依然憤怒著,之後,便有了文鬆出梁都入西北為監軍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