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祖賢又是一個哈欠,直了直腰,指著臥躺在桌椅上的幾人道:“沒有床鋪,桌椅也不夠,所以,總得有人和衣臥地而眠吧?”
“果真如此麼?”白影斜斜地掃了方祖賢一眼,目光落在那隻烤羊的火盆裏,隨即眸中閃過一絲疑惑:“這碳灰怎麼如此細碎?”
鼻頭也隨之輕輕扇動了幾下,吸了吸屋中的氣息,皺眉問道:“屋中這是什麼氣味?咦,哪來的漆料味?”
方祖賢聽了,心中劇烈一跳,沒想到白影的心思竟會如此細密,不僅看出了碳灰有異樣,居然還聞出了屋中的異味。
他輕輕嗅了嗅,屋中確實有一股極淡的漆料味。再看了看屋中的桌椅,其上都是被漆過的。不用說,那股漆料味定是從那椅腳木上削下來的木屑被燒過之後,散發出來的。
方祖賢心中連連暗道:“大意了大意了……”
他的確大意了,如果不是白影嗅出了屋中的氣味,他也難以感覺得到。
方祖賢的雙手暗中緊了又緊,眼睛雖未看向白影,但眼角的餘光卻是死死地盯著白影那道被油燈映在地麵上的黑色影子。
方祖賢也暗中下定了決心,隻要白影再有異動,他便會立即暴起發難。
他很清楚自己目前與白影之間的差距,唯有突起發難,搶得先機,才有一絲的希望將他拿住。
他不敢奢求自己能一舉擒下白影,隻希望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困絆住白影一段時間,那麼,躺在兩旁桌椅上的林遠、劉秦及沙無用也必定會在最短時間內一擁而上。
方祖賢很自信,這麼多人一起出手,不可能擒不住這位白影堂的統領。
然而,這所有的一切並不如方祖賢想像的那麼美好,那白影仿佛看透了方祖賢的心思一般。雖然他每走一步都顯得很隨意,但每一步都將自己與屋中眾人保持一定的距離,而且,他的身形也保持著能隨時退走的姿勢,不給方祖賢等人絲毫可趁之機。
其實,這並非是白影對方祖賢等人刻意保持警惕,而是自然而然中的意識之下顯露出來的防範,因為他這一生經曆了太多類似的變故。
見方祖賢等人無人回答,白影眉頭微微蹙起,道:“誰能回答我這個問題?”
方祖賢略一沉吟,並未回答,而是問道:“不是要讓我們見個人麼,人呢?”
白影正過身來,麵朝方祖賢,兩眼盯著方祖賢,臉上笑意淡淡,一字一字地問道:“你不問問屋裏的其他人,或許他們知道呢?難道……他們全都聽你的?”
方祖賢一怔,立時明白白影這話裏的歹毒用心。如果在花道水與李秋尚未決定跟自己一起去往固原的話,那麼,白影的這一句,將會成為他日後一個隨時都可能暴發的毒瘤。
果不其然,白影一語說罷,便橫溜著兩眼,掃視了屋內眾人一圈,見其他人都或睡或醒對自己剛才所言似乎未聞,麵上不由微微變色。
他之前之所以給眾人留下一個時辰的時間,就是想讓屋裏的人在這個時間內互生心隙。他也早早就算定好了,一個時辰的時間,不長不短,又能恰到好處的給屋裏的人一種濃而不烈卻又無法回避的壓迫感,到時他就可以輕輕鬆鬆地各個擊破,分而治之了。
可他怎麼也想不到屋裏的人對他剛才所言毫無反應,如此一來,先前的計策算是撲了空,反而還搭上了一頭肥頭兩壇美酒。
不過,他並沒有生怒,臉色微變之後,立即幻成一副笑臉,道:“既然如此,那請諸位見見你們的一位朋友。”說著,朝外麵喝道:“來呀,把人給我抬進來。”
這話一落入方祖賢耳中,眉毛微微一抬,心頭也微微一喜:看來,那個人果真如我所想的那樣,非死即殘了。
白影一喝,外麵立即有兩名軍卒用一塊門板抬了一人進來。
方祖賢側身看去,卻見躺門板上的那人一動不動,身子及臉麵也被人用麻布遮住。雖然看不見其人模樣,但屋中躺在桌椅上的幾人起身看到之後,臉上皆露出了喜色。
毫無疑問,躺在門板上的那人定個生機俱無的死人了。既然這人已死,那麼,隻要不承認自己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尋找到他,那白影就再也無法查起,這可謂是真正的死無對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