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憑這一點,琉璃已經愛不釋手了。
欣賞夠了,她才抬頭問道:“公子要求它不反光無光澤,便是專為了能在暗夜中出其不意的罷?”
高孝瓘卻笑道:“自然,既然是給你用的,必然是要考慮切合你的條件才是。”複又戲謔道,“不過我可什麼要求都沒有跟大師說,不過是告訴他要一把給十幾歲女隱衛用的弓罷了,大師便自己做主做了這個,可不是我的功勞。”
“但是其實這弓用來還是有些嫌大,這也是鐵大師的手筆?”
“不,這是我特意要求的。”
“啊?為何?”
“笨蛋,這麼貴的兵器,你以為本公子還能年年給你換?!等你長大了也能用,本公子這叫做未雨綢繆。”
“……”
凝視著鬥嘴的兩人上了馬車,在夜色中漸行漸遠最終融入一片黑暗,鐵大師刻滿了深深皺紋的臉才微微動了動,忍不住長歎一聲:又一個骨家人啊……
佝僂身軀一閃,便進了內室,徒留一爐未熄的炭火與滿院子的鐵器無聲。
琉璃得了新弓的第二日,那個曾經在夜裏突然來訪說要好好教導她的男子又悄無聲息地來了。
正趕上琉璃堅持待在屋簷不肯進房,高孝瓘威逼利誘無果便隻得自己去睡了。琉璃便背著那盞愛不釋手的弓躺在屋脊上打瞌睡。
卻又被已經熟悉了的針刺般的視線驚醒。
“這弓不錯,你家公子送的?”骨七貓一樣立在屋簷,開口道。
琉璃懶懶地自屋脊坐起,反正她也打不過眼前這人,再警惕也無用了。高孝瓘送自己的弓雖能隱匿於暗夜,可要想瞞過這個武功高強的男子,隻怕也難。
故而她也懶得多搭理,便隻冷冷道:“嗯。”
“其實我至今也想不通徹,”骨七道,“你為何要跟著你家公子。”
“不過是個先帝的庶子而已,縱然眼下機敏聰穎,日後也必然難成什麼大材,留你在身邊,倒也沒什麼用處。”
琉璃聞言心下卻有些不悅:“什麼叫難成大材?難道這茫茫世間,唯有做皇帝才是大材?”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實在有些意味深長,仿佛在昭示於骨七,她早已猜到他是陛下的暗衛。
骨七卻毫不在意,笑道:“那倒不是,隻不過身份拘泥,再有才華隻怕也要受到壓製罷。”
這話倒也在理,當日秋獵時,高孝瓘也好高孝琬也罷,縱然是肆意不羈的高延宗,不也是都要唯太子馬首是瞻?
然而君臣正禮不可丟,高孝瓘也沒有錯。
想到這兒,琉璃便又道:“那又如何?既然他成了我的主子,那我必得誓死追隨,絕不遲疑。”
“嘖嘖,”骨七卻嗤道,“愚忠。今日我便來告訴你,所謂暗衛,並不是一味盲從,而是也要有自己的思想。暗衛是刀,但不是一把沒有靈魂的刀。”
“何為有思想,何為有靈魂?”琉璃卻反問,“若是你的主子要你殺一個人,你還能與他商量商量,說我能不能不殺?”
“自然不是這個意思,”骨七饒有興趣地看著她道,“主子要你殺一個人,這是命令。你如何挑選殺他的方法,殺了他之後還能順便永絕後患,這便是你的思想了。”
“……聽不懂。”
骨七默了一瞬,隻好道:“可意會而不可言傳也,待你慢慢體會便懂了。”
“那你今日來所為何事?”琉璃眯起狹長的眸子,“不會隻是為了告訴我這些不知所雲的話罷,這就是你所說的對我的教導?”說著又嗤一聲,“還以為你是要教我什麼絕世的武藝,如此看來也不過是個藏著掖著的,難道你是在戲弄於我?”
骨七聞言,卻負手走近她:“丫頭,你的心境不對。”
“我的心境有何不對?”
“修武者,先修心。”骨七笑道,“難道你師父沒有教過你這句話?”
聽他提起自個師父,琉璃一怔,下意識地問:“怎麼,你還認識我師父不成?”
心中卻有些隱隱的緊張和期待。
若他開口說是,那麼琉璃便基本可以確定他也是骨家人了,這樣也可以解釋為何他突然要說教導自己,而且真的幾次趁夜尋來。
到底是個小丫頭,縱然平日總是冷冷淡淡,可她眼底的緊張還是暴露了內心的想法。骨七久經世事,自然一眼看透,卻故意避重就輕,反問道:“你師父是誰?”
琉璃當然不能說,正想著再如何套他的話,卻突然神色一凝,緊接著翻身而起如燕子騰空,堪堪避過幾枚直衝她後心的飛梭!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