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休王久久無語,麵色卻越來越凝重,正當甄男以為他要永遠沉默下去的時候,皮休王開口了,一字一頓:“老夫,不能做!而皇上,不知做!”
這十一個字,仿佛用黃連水浸泡過,苦澀異常,也包含著大量信息。甄男兩眼盯著仿佛被壓在一座大山下,心情無比沉重的皮休王,憤然問道:“難道這就是王上第一個難言之隱?何為不能做?何為不知做?”
皮休王閉目,手指緩緩揉著太陽穴,少頃方道:“這件事說來話長,也的確是本王的難言之隱。實話告訴你,本王的一舉一動,都在血煞門的監視之下,所以,本王什麼也不能做,又或者準確地說,本王不能大張旗鼓去做。”
無論如何,幽靈星現在是皇族當道,但堂堂域王,行事居然如此戰戰兢兢!皮休王話中有很多令人費解的地方,但甄男沒插話,他很清楚所有答案都在皮休王接下來的講述中,無需開口相詢。
“南域的盤龍鎮有罡山、鳳嶺和血瞳之林,本王相當懷疑,這些地方的存在與血煞王有莫大的關係,但五百年來本王明察暗訪,卻一直搞不清楚其中蹊蹺。或許就是因為這層關係吧,整個幽靈星,南域是血煞的重災區。幾百年來,血煞在南域重兵布防,本王孤掌難鳴,一旦有所異動,必然迎來血煞門雷霆一擊,所以本王明知幽靈星已危如累卵,卻不敢多所異動,唯有韜光養晦,靜待來時。”
甄男張了張嘴,又閉上了。血瞳之林的秘密他知道,但既然與畢升華有約定,他不能說;鳳嶺的秘密他也知道,但事關小鳳的身家性命,他也不能說。
皮休王卻不說話了,因為他感覺到甄男有話要說,他在靜待下文。
既然你在等我,那我就說個痛快!甄男依然被憤怒的情緒左右,做了個深呼吸,方開口道:“所以,王上明知畢升華是血隱者,也明知郝天利是血隱者,卻揣著明白裝糊塗,不聞不問。王上對此理解成韜光養晦,但晚輩卻認為這是明哲保身。晚輩隻想奉勸王上八個字: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甄男的聲音透著難以掩飾的怒氣,這是一種孤立無援之時好不容易找到組織,卻發現組織軟弱渙散,無法依靠時由濃濃的失望而引發的怒氣。
皮休王卻表現得心平氣和,一雙眸子波瀾不驚,靜靜看著甄男,仿佛突然間失聰了,什麼也沒聽到一般。
哀莫大於心死!看到皮休王這樣,甄男愈發怒氣衝衝,幾乎是吼叫道:“如此看來,王上不是不能做,是不敢做!還請王上告訴晚輩,幽靈皇不知做又代表什麼意思?”
“皇上已被一群血隱者蠱惑了,四方諫言無法直達聖聽,他對迫在眉睫的威脅根本是蒙在鼓裏,又怎知做?”
“嗬!”甄男氣極而笑,“一個知為而不敢為,另一個該為而不知為,幽靈星是你們的家園,難道要靠我一個外人來拯救嗎?”
“這是一個陰謀,一個比天還大的陰謀……是一盤以天宇做枰,以星辰做子的天大的棋局!”皮休王喃喃發聲。
皮休王的目光深邃幽遠,甄男有種感覺,他雖麵朝自己,但他的視線直接穿過了自己的身體,看向了虛空。
“有黑暗勢力在操控這一切,幽靈皇是棋子,血煞王是棋子,我皮休王……嘿嘿……大概連做棋子的資格都沒有!”
“啪!”手中茶杯竟然被他捏碎,滿杯的紫茶液四濺,皮休王恍若不知,一掌拍在茶水橫溢的石桌上,“但本王對天發誓,即使滿盤皆輸,本王也絕不放棄南域這一目,隻為證明邪不能壓正!”
甄男抹一把濺到臉上的茶水,非常震驚地看著皮休王。此刻的皮休王,劍眉倒豎,怒目圓睜,前後判若兩人。剛剛那個與世無爭的謙謙君子不見了,換之而起的,是拔劍四顧,睥睨四方的一代域王。
與此同時,情緒激動之下的皮休王,雖非有意為之,但聖丹境一重的氣場隨之自然發動,甄男像被一座大山按在了凳子上。他突然意識到,皮休王也許不像表麵這樣看上去無動於衷,也許他一直在行動,隻是迫於形勢,不便張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