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陸琨就和漣漪一道,在蘇劉義和張世傑的叮嚀與不舍中,策馬出了新會縣城。
九月秋風微寒,漣漪低著頭,一直都沒有說話,而陸琨心事重重,也無心多言,兩人各懷心事,一路向北。
從張世傑口中,陸琨也大致知道耶律狼棄的資料,耶律楚材之子耶律鑄當年看上一個賣唱的漢人女子,強搶入府,納為第三位小妾,兩年後,那小妾為耶律鑄產下一女,卻不幸早夭,那女子也因此失寵,又過五年,耶律鑄酒後闖入小妾的住所,小妾因此產下一子,便是耶律狼棄,生下兒子後,府中夫人擔心她威脅自己的地位,對她橫加排擠,小妾不堪忍受,一日深夜趁耶律鑄外出,帶著兩歲的狼棄和一大包珠寶回了老家。
那小妾用珠寶換了不少銀兩,對唯一的兒子也是百般溺愛,養成了耶律狼棄跋扈的性格,耶律狼棄長到十五歲,那女子病死,臨死前告訴了耶律狼棄他的身世,因為耶律鑄已於三年前去世,他隻得買通伯顏的門客,送信進去,伯顏念及他為名臣之孫,便答允幫他安排官職。於是耶律狼棄攜小妾歡天喜地的趕往大都,不想沒走多遠便因為當街調戲少女而丟了性命。
對於他的行為,陸琨和漣漪都嗤之以鼻,但又不得不扮演這樣的角色趕往大都。
晚上,兩人錯過了宿頭,便在野外找了一個略微平整的地方,陸琨讓漣漪坐下,自己撿了幹柴回來生火取暖,他知道霍江就在附近,仔細找了找,卻沒有找到,礙於保密,也不敢叫他出來,便坐下來與漣漪一起啃了幾口幹糧。
火光下,漣漪原本微紅的小臉愈發明豔動人,她偷偷看了陸琨一眼,耳垂兒頓時也紅了起來,然後嬌羞的低下頭,沒有說話。
陸琨早就注意到了漣漪的動作,沉默片刻,歎道:“漣漪,蘇伯伯讓你跟著我,我也明白他的心意,我……不會讓你這樣不明不白的……隻是……”說完,看向漣漪,欲言又止。
漣漪抬起頭,動了動嘴角:“你說吧,我聽著呢……”
陸琨眼睛直視著篝火,輕聲道:“論年齡,你隻比我小一歲,從小我們便在一道,和蘇伯伯,張伯伯識字念書,你人漂亮,也很聰明,一直是我喜歡的小妹妹,這次蘇伯伯把你托付給我,我也很高興,隻是……”
漣漪的臉變得慘白:“你不願意要我不要緊,我隻是完成我爹的任務,你,你別想太多……”
陸琨搖搖頭:“你聽我說完。在陸家窪,阿爹他就為我定了一門親事,憐兒雖然不識字,但也是個善良能幹的好姑娘,即使我不是他們的親生兒子,但養育之恩無以為報,我不能違背他們的意思,隻要我還活在世上,憐兒便是我唯一的妻子。我知道女子都很在乎名分,可是……我恐怕不能給你正妻之位,你……”
“我不在乎!”漣漪抬起頭,雙眼放出晶瑩的光彩:“我不在乎,我……願意。”
“謝謝你……”陸琨低下頭,撿起一根草棍扔進火中。
漣漪也低頭沉默半響,忽然張口道:“那我和憐兒……算了,我不想知道……”說完,又低下頭,神情有些寂落。
“我不知道……”陸琨站起身,直視著不斷跳動的篝火:“我不知道,我很喜歡你們,可是,我現在腦子裏,全是如何為死去的將士們報仇,如何複國,如何將敵人們打倒,敵人太過強大,這次去了大都,不知道有多少危險在等著我們,我不害怕失敗,也不懼怕死亡,但是,我不能失敗!我的心裏,容不下太多的兒女私情,也不能過於沉溺於兒女私情,漣漪,希望你能理解我……”
漣漪也站起身,輕輕晃了晃陸琨的胳膊,柔聲道:“我知道的。好男兒,自然要以天下為己任,更何況,您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漣漪雖是女兒身,但也並非不明事理,漣漪願意誓死守衛皇上……”
陸琨深吸了一口氣道:“終究,是我虧欠你們……漣漪,你記好,以後我便是耶律狼棄,你是我的女人,也是我的夥伴,我們要想盡一切辦法在大都站穩腳跟,以圖後事。”
“明白。無論有多難,既然我們決定這樣做,便一定要堅持到底。”漣漪抿了抿嘴唇,輕輕靠在陸琨胳膊上,低聲道。
陸琨不言,隻是靜靜地看著夜色中模糊的樹影,依稀又回憶起了當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