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別聽阿鬆瞎說,他的話要打五折的。”我輕輕地握了一下新娘子伸過來的那隻白皙的手,白了阿鬆一眼。
“別在我老婆麵前損我了,注意保護我的光輝形象。”阿鬆拍拍我的肩膀說,“你先去二樓入席吧,一大幫同學在等你呢,我們還要在這裏等客人,等會上去陪你的酒。”
我上了二樓,走進大廳一看,客人可真多啊,足足有好幾十桌。我想可能是阿鬆老婆家那邊的親戚占多數,很多麵孔我都覺得很陌生。在大廳的西北角,我找到了老同學們坐的桌位,大家都紛紛站起來跟我握手,有的還跟我擁抱,臉上都露出一種久違了的高興勁兒。有一些則是阿鬆的朋友,差不多也都是當初住在N大同一幢碩士樓裏的,低頭不見抬頭見,雖然叫不上名字,但彼此都看著眼熟,這時候都友好地向我致意,我估計這裏麵什麼專業的都有,阿鬆在N大的交往範圍很廣,朋友也最多,從這次來參加我婚禮的同學朋友的人數來看,他這小子還是挺有號召力的。
我見到了好幾個同班同學,其中有就職省委辦公廳的李偉東,在省交通廳的王佩佩,去了耀成集團的張浩,去了上海交大的錢娟娟,還有薑海波,他留在了N大繼續攻讀博士。最讓我高興的是見到了老朋友孫然,我們一晃有大半年沒見到了。他將我往他身邊一拉,我就在他旁邊的空位子上坐了下來,我們倆立馬敘起舊來。孫然告訴我,自從分到F市委組織部,他就幾乎沒有一天消停過,組織部太忙了,他們幾乎天天加班,辦公室的日光燈總是政府大樓裏最後一批熄滅的。不過,在組織部裏苦幹個兩三年,組織上正常都會有個安排,這樣雖然吃點苦也還值得。我也倒起了苦水,說你孫然在組織部當孫子,好歹還有個盼頭,我在文化局整個就是一個長工,沒日沒夜的幹活,薪水卻少得可憐,還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出頭。孫然就安慰我說,在機關裏混都差不多,就是在組織部,上麵沒有人,你還是比別人的進步慢。
這時候,婚禮在樂曲聲中開始了。阿鬆挽著穿著白色婚紗的新娘子,滿臉紅光地在眾人的注目下走上了紅地毯。嘭嘭嘭,兩邊禮炮炸開,金花飛揚,落在這對郎才女貌的新人身上。司儀開始主持結婚儀式,掌聲一陣陣響起。阿鬆和小薇的父母都站到了台上,差距十分明顯,阿鬆的父母一看就是老實巴交的農民,而小薇的父母則是一副官樣子。征婚人很有身份,竟然是省委宣傳部的一位副部長,可見阿鬆在部裏混得不錯,或者說阿鬆的老丈人有點來頭。最後一對新人一起拿著刀叉切了蛋糕,開了香檳酒,大家也共同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我和孫一邊看著阿鬆的風光樣,一邊把白酒一杯一杯地往肚子裏灌,不多一會兒,脖子就喝紅了,眼珠子似乎也紅了。
“你女朋友調過去了嗎?”我問孫然,他的女朋友也是在老家上班。
“調過來了,安排在市工商局,都是單位領導給幫忙的。”孫然說,好像不經意似的。
“你們組織部就是牛啊。”我感歎道,想起在文琴調動上的種種磨難,就借著點酒勁將心中的怨氣發泄了出來,“我女朋友想調過來比登天還難,我真不想在那破地方幹了。”
“兄弟,別急,這事情要慢慢來。”孫然安慰我道,“我也是給領導送了東西的,不過,我們組織部事情的確要好辦些,領導就一個電話就解決了。”
我還要說什麼,但被幾個舉著杯子走過來的同學給打斷了,說我們不能搞小圈子,今天大家碰到了,有酒一起喝,都不許惜量,要一醉方休。於是大家你一杯我一杯,隻喝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新郎阿鬆一直忙著陪酒,招呼著滿屋子的客人,但送完了主要客人,他也被老同學們綁了過來,讓他陪每人一杯酒,大家都知道他早已將革命的種子種到肥沃的土地裏去了,今晚多喝點沒關係。被挾持的阿鬆露出一副可憐相,叫大夥兒放他一馬,他這麼多桌陪下來也的確是滿肚子酒了。可大家逮著了這樣一個機會,怎麼會輕易放過?已在耀成集團當上總經理助理的張浩上前掐著阿鬆的脖子,端起酒杯就往我嘴巴裏灌,一邊說:“好單位好女人都讓你小子給占了,還不豁出去陪兄弟們好好喝兩杯?”
阿鬆叫苦不迭,隻好硬著頭皮將一杯杯白酒咽下肚子,每喝下一杯,大家就鼓一次掌,氣氛十分熱烈,到最後整個大廳就剩我們這一桌了。
我也喝得有點醉眼朦朧,喝著喝著,忽然心裏一陣失落,我的這些研究生同學現在似乎都比我混得好,而當初在N大的時候,我比誰也不差啊,甚至還稱得上是一個風雲人物呢。怎麼就一頭紮到C市文化局去了呢,如果當初留在N市,我的處境會另一番樣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