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饒跺了跺腳,轉過頭,看著身後那座牆皮已經烏黑的二層小樓,自己住在這滿是裂縫的危樓二樓其中一個小小窗戶,乍一看就如同這滿是現代文化城市中的野人一般。
“從今天起,每天四點起床,晨跑,不多五公裏,慢慢加。”郭叔叼著一根牙簽笑道,此時的郭叔身穿一個帶著補丁的黑色羽絨服,頭發仍然那麼的飄逸,一身網紅犀利哥的範。
雖然郭叔說的風輕雲淡,徐饒卻如同聽到了什麼魔咒一般,呆板的站著,甚至連抱怨都忘了。對一個中學跑一千米都能累到吐的柔弱男,五公裏到底對現在的徐饒代表著什麼,徐饒比誰都清楚。
“怎麼連這個都做不到的話,還談什麼改變?”郭叔看著滿臉糾結的徐饒,一副看爛泥的神情。
徐饒咬了咬牙,點了點頭,連死他都經量過毫無懷疑過,何況是這五千米跑。
五公裏相對與從方十街尾到曉月湖的來回的距離,從此以後每天四點準時,就能看到一個身穿老式運動服的家夥不知疲倦的來來回回這一段行程,風雨無阻,但至少今天對於徐饒來說這是他人生所遇到的一大考驗。
郭叔騎著一輛不知道從哪裏倒騰出來的自行車,煞有其事的拿著一個不知道能不能正常使用的秒表,徐饒像是一頭老黃牛,已經開始氣喘籲籲的奔跑。
四點時分,北京這座城市最安靜的時候,在這五環外街道更是如此,路上幾乎見不到任何人的影子,除了那些買醉的人與無家可歸的人。
方十街是條不算繁華甚至不算起眼的地方,少了幾分大城市的繁華,卻沒有減少幾分世道的炎涼,周圍幾座巨大的國企支撐著這條街道,數不清的家庭靠著這些門店而生,靠著這些門店而死。
四點除了早報亭與幾家早餐店以外以外,幾乎沒有人出攤,把這條街襯托的無比的空蕩,與白天熱鬧的景象成了很鮮明很鮮明的對比。
一路小跑出方十街,徐饒已經開始有大喘氣的跡象,郭叔從街首賒了一份早報,也不知道是賒了第多少份,徐饒想不明白那報亭嚴肅臉的老人為什麼還能應承下來。
漸漸那長年沒有經過活動生鏽的身體抗議起來,徐饒額頭上已經滿是大汗,拚命喘著氣。
而那一直在後監督的郭叔,卻一副悠然模樣,單手騎車,秒表直接掛到脖子上,一隻手拿著一份早報,不緊不慢的看著,咬文嚼字一般,這關心著國家大事的模樣,實在讓有著巨大的違和感,畢竟郭叔就屬於那種觀看插圖的角色。
徐饒早已對郭叔這個甩手掌櫃罵了千萬遍,對於發起人,郭叔甚至沒有告訴他任何跑步的技巧,一路上更沒有說任何話,隻是在徐饒步子慢下來的時候打一打自行車上的鈴鐺。
但此刻顯然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徐饒感覺此刻如同蒸發的海綿,如同即將要枯竭了一般,徐饒第一次迎來了極限,喉嚨幹的冒煙,腿部漸漸沒有了知覺,身體重的像是鉛塊一半,此刻他僅僅剛剛跑過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紀念雕塑園,距離那湖,還有很遠很遠。
這條路遠到此刻的徐饒感覺到觸不可及,就像是他所說的改變一般,都屬於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
但想起這個,徐饒眼神莫名堅定下來,步子也跟著如此,咬著牙硬扛著,就如同郭叔所說的他除了拚命別無選擇一般。
即便是這條路踩著血,每一刻自己都要比死還要難受,踩著自己那沉重的過去,踩著屍首,有著刀山火海,自己也要踏過去,僅僅是證明著很簡單很簡單,很微不足道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