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亂世多賊寇,而賊寇多據深山密林而守。他們狡兔三窟,勾連成片。大股官軍來時則退入深山以避風頭,小股官軍來是則戰而勝之。如今朝綱崩壞,天下大亂,群雄四起,野心之徒聞風而動,嘯聚於山林,都想著在亂世之中分一杯羹矣。”
說到現實之中,韓融頗有些傷感。作為一個飽讀讀書的當世大儒,他當然明白眼下又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刻。天下梟雄崛起,正是英雄用武之時,黑山軍怎麼會甘於寂寞,困守山中?
“黑山軍之所以如魚得水,進退自如,皆緣於五行山附近百姓窮苦,民風凶悍,亦民亦匪。民不畏死,何以死懼之?要想徹底根治五行山之黑山軍,唯有在大軍壓境、威震賊寇的同時,救濟災民,給百姓以生的希望,切斷賊寇之兵源、耳目,將黑山軍困死於五行山中。”
楊林緩緩地站了起來,在大帳裏走了幾步,大腦裏漸漸清晰起來。韓融說得這是長久之法,人都是向往美好生活的,隻要給他們生活的希望,他們是不會勾結賊寇,給賊寇通風報信,甚至去當賊寇的。
但這隻是一個儒士的良好願望,人的劣根性不是崇高的道德說教所能感化的,必需要有嚴格的規章製度和法律來約束人們的行為,在這種亂世靠的就是刀槍,既然民不畏死,那就讓他死吧。
楊林立即就想到,自他主政幽州以來,一直就忽視了基層組織的建設。由於幽州沒有匪患,這個問題並不突出。可是現在冀州、並州匪患嚴重,就必需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基層組織。
保甲製度?這是自宋以後的曆代封建王朝長期延續的一種社會統治手段,有利於統治者對農村進行嚴密的控製。然而,這也是一種反社會、反民主的製度,不僅限製了民眾的自由,反而成了壞人作惡的工具。
基層自治委員會?顯然不全適宜。根據民主選舉的經驗,小範圍的選舉,例如村、鄉兩級,往往伴隨著宗族勢力、賄選、暴力、等等醜惡現象。相反的,大範圍的選舉,倒如縣、郡、州甚至全國,則要文明得多。
楊林停下腳步,回到自己的座位,朝韓融拱了拱手:“韓融先生的一席話,讓我茅塞頓開。我們的官府建在縣城,政令無法達於鄉、村,而鄉、村兩級多為鄉紳代治,沒有專人負責,致使鄉村空虛。我欲改革鄉村兩級,由縣府派專人到每個鄉、每個村擔任鄉丞、鄉尉、鄉曹、村丞、村尉、村曹,鄉丞、村丞為百姓處理政務,鄉尉、村尉負責訓練民兵,鄉曹、村曹負責調解百姓糾紛。有了這些人在鄉村的各個角落,我們就可以隨時掌握黑山軍的動態。”
“將軍大人,這個辦法確實好,既可以管理村民,又可以打探匪情,還可以訓練民兵以抵抗小股賊寇。”陳紀皺了皺眉頭,臉色有些不好看:“但是如此以來,每個縣那得多少官吏啊……
“嗬嗬……陳紀先生,你知道現在每個縣有多少衙役、多少縣兵嗎?”楊林既然想好了這個主意,當然也想到了這些官吏的來源:“為了防備黑山軍,每個縣都有三千多縣兵,還有一百多個衙役。如果黑山軍不下山攻城,這些人都閑著。所以,這些基層官吏就從這些縣兵、衙役中挑選。”
“哦……那倒是可行!”陳紀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將軍大人,除了往鄉村派遣官吏,我還有一言。如今天下大亂,要想剿滅賊寇,亂世須用重典,對官場要嚴加整飭,對匪盜要嚴加鎮壓。寧可失之於嚴,不可失之於寬。對於搶劫、燒殺的賊寇一律處死,對殺死、捉拿賊寇者重獎,對通匪、助匪者重罰。要讓五行山附近的山民談匪色變,不敢與賊寇有任何來往,更不敢去當山賊。”
“陳紀先生言之有理!”楊林沒有想到,文質彬彬的陳紀竟然還有如此凶狠的一麵,都說儒家以德治國,其實儒士們殺起人來,一點也不比武人們手軟。不同的是,武人們殺人之後不知道推卸責任,儒士們殺人之後他們還會找出一萬二千個必殺的理由來。
“將軍大人,不管是向鄉村派遣官吏也好,還是嚴厲打擊匪盜,雖然可以有效地遏製山賊,但是如今黑山軍已經到了窮途末路,他們為了生存,就是拚了性命,也要下山來搶劫。我可以肯定地說,今年秋收之際,黑山軍將不顧一切地瘋狂搶劫。”
華歆一直沒有說話,見大家說完了,他才開口。他的意思很明顯,長治久安的辦法雖然很好,但是現實的威協卻刻不容緩,他看了看楊林,神色凝重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