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等人剛到達近前,船身靠岸的一側立即放出一條梯形甲板,將他們迎了上去,跟著便有十名精赤上身,褲管高挽的大漢從船艙中魚眾而出上前行禮。
其中一名膚色古銅,麵容粗陋的領頭大漢躬身道:“寒楓丘見過北冥統領,此次行程將由我親自為大人操舟!”
北冥慌忙扶起他道:“寒大哥不必多禮。”
他還是首次發號施令,感覺頗為怪異,接著便不知該怎麼做,迎著眾手下敬畏的眼神,心中叫苦不迭,不由暗暗惱恨寒裂虛多事,若讓他自己一人帶著天門殘圖去往九崖山,來回隻需一日光景,哪裏如此費神。
幸好此時寒越幫他解了圍,道:“所有人立即回去各自準備。丘叔,請你先帶北兄到艙房休息,一切準備事宜辦妥之後,立即起航!”
所有人均識得這鐵血府少府主,轟然領命,便即散開各司其職。
北冥這才感到帶著這愛惹事、愛出風頭的小子並不是一件苦差事。
兩日後。
伏龍山腳下。
滾滾江水如一條張牙舞爪,狂吼怒號的暴龍,掀起疊疊巨浪朝前奔湧。這段水流中部收窄,被水底的猙獰嶙峋的巨石阻遏,不甘屈服的激流劈風斬浪,形成一個個觸目驚心的暗湧漩渦。兩岸的高崖布滿了濕滑暗綠的青苔,幾隻矯健敏捷的山猿來回奔走縱躍,如履平地。
逆流穿過此峽穀,是一處平緩的淺灘。在此淺灘的五裏之外坐落著一個名叫唐家坳的凡人聚集的小城鎮。此處山水環繞,土壤肥沃,家家戶戶境況殷實,且來往於狼牙河的商客皆在於此落腳,因而這座小城鎮才有了今天這種川流不息、熙熙攘攘的繁華規模。
在朝陽攀過伏龍山的肩頭,將第一縷陽光撒將下來時,鎮中炊煙嫋嫋升騰,驅散盡清晨的倦怠,預示著新一天輪作的開始。
突然一陣急速的馬蹄音從小鎮中衝向狼牙河邊,跟著一聲嬌叱,蹄音斂去,從江中席卷來的蒸騰水霧被一陣清風吹散,河邊現出一名手持白馬韁繩,細腰豐臀,青春迫人的綠衣姑娘來,她的一雙大眼睛緊瞅滾滾的江水,跺足生嗔,又不時回頭後望,急聲道:“平日裏船來船往,今日怎不見一艘,難道我唐嫣凝真的要嫁那個壞東西不成?”不知是否想起自己即將到來的淒慘命運,兩顆淚珠劃破鵝蛋似的紅潤臉蛋滴落下來。
這時身後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和一陣氣急敗壞的怒喊:“大柱子,我讓你看住小姐,誰讓你半夜裏喝了酒?”
另一個聲音惶恐道:“小姐要和我劃拳,我哪裏知道小姐是想逃跑啊?”
“鎮長,小姐剛出鎮口,肯定走不遠!”
緊跟著一聲驚呼清晰地傳入唐嫣凝的耳中:“快看,她在江邊,逃不掉了!”
一名富態十足的中年人提著錦緞長袍,在一名婦人的攙扶下邁著細碎的步伐一路小跑,身後又跟著七八名摩拳擦掌的青衣歪帽的家丁,眨眼間奔到江邊,堵住了唐嫣凝所有的退路。
唐嫣凝倔強地揚起白皙修長的脖頸,冷冷地盯視著所有人:“女兒何德何能,竟然勞駕爹爹親自帶人來追?”
中年人怒哼一聲,抬起的巴掌舉到半空,便被失聲痛哭的婦人拉了下來。
唐嫣凝冷笑道:“爹爹,你有本事打死我好了,反正我就算死掉了也不要嫁給那個醜陋的壞東西!”
那婦人又氣又傷心,忙上前捂住了女兒的嘴巴,悄聲道:“你不要命啦,上仙神通廣大,咱們想什麼,他動一動手指就能知道,若被他聽了去,咱們全鎮八百多口性命全毀啦。”
唐嫣凝卻故意提高聲音道:“他本來就長得醜,難道還怕別人說嗎?”話剛說完,啪一聲,臉蛋上就多了一個巴掌印。
中年人大怒道:“今天你不嫁也得嫁!上仙看上你,那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我身為一鎮之長,不能為了你一個人,斷送我全鎮幾百口性命!”回頭大喝道:“大柱子給我把小姐帶回去,若再讓她逃掉了,小心你的狗腿!”
當即人群中走出一名憨實得猶若一頭牛的家丁。
沒想到唐嫣凝淚眼婆娑,輕撫麵頰,看似柔弱,卻也學了幾手世俗中粗淺的功夫,抬臂搭住大柱子探過來的手臂,向後一牽引,他那重達百多斤的身軀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哇哇大叫著地投往江中心,濺起了三尺浪花。
中年人怒氣更勝,轉身向婦人咆哮道:“看你教出來的好女兒!”一擺手,剩下的六名家丁一起圍了上去。
唐嫣凝秀美的臉蛋上現出一絲決然之色,高聲道:“爹娘,請恕女兒不孝!”返身奔往江邊,縱身一躍投向了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