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漸漸轉密,變得綿綿不絕,擊打在草木枝葉上,發出或清脆、或沉悶的聲響。
眾人都麵露微笑,閉目傾聽,林羽鴻和洛秋眉,也同樣沉浸在樂曲裏,不可自拔。
在林羽鴻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副淒美的畫卷。夜幕深沉,雨落如絲,燭火孤燈下,一名妙齡少女,正手托香腮,怔怔地望著窗外。
她容顏絕美,卻麵色清減。雙眸如水,倒映著搖曳不定的火光,時而含笑不語,時而麵露愁容,神情變幻不定,沉浸在往日時光的追憶中。
林羽鴻心中一陣陣酸楚,他知道,這首曲子的每一個音符,都是韓映雪對他的思念,凝結而成。
一寸青絲,一寸相思,
心若空山,淚如夜雨。
在洛秋眉心中,又是另外一幅場景。她仿佛回到了少年時光,隻身孤影,在山間獨行。
四周暮雲重重,霧靄彌漫,虎嘯猿啼,鳥雀哀鳴。
洛秋眉穿著單薄的衣裙,身形就像未曾綻放的花、苞。凜冽的山風吹過,似乎隨時都會將她卷起,拖入萬丈深淵。
夜晚的雨絲分外淒冷,打在洛秋眉的身上,衣裙緊貼著身子,寒意深入骨髓。
迷茫、彷徨和無助,讓她濕透眼眶,淚水混合著雨水,在臉頰上肆意流淌。
悠遠的回憶,不願記起的過去,瞬間在洛秋眉腦海中活了起來,讓她心中悲情傷感。
一曲終了,琴音嫋嫋,似乎依然在空中回蕩。直到許久之後,眾人才慢慢回過神來,齊聲發出驚歎。
“果然神乎其技,名不虛傳。”
“此曲隻應天上有,稱得上絕世無雙。”
“聽了琴仙子一曲,此生無憾了。”
在亂紛紛的讚揚中,卻有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斬釘截鐵道:“不好!”
“什麼,竟然有人褻瀆琴聲。”
“好大膽,給我站出來!”
眾人驚怒不已,異口同聲,發出嗬斥。
卻聽見團扇後的高台上,發出“撲通”一聲,似乎是有人匆忙站起,凳子倒地。
韓映雪身形微顫,口唇輕啟,不可置信地問道:“是……林哥哥到了?”
林羽鴻幾步來到團扇前,從縫隙中探出手去,立刻握住了一隻纖細綿軟的玉腕。
飽含歉意道:“映雪,都是我不好,這麼久都沒來看你。”
隻聽團扇後一陣嚶嚶啜泣之聲:“嗚嗚,沒關係,你還記得我的生日,我已經很開心了。”
聽了韓映雪的話,林羽鴻差點羞愧死,不斷在心中感慨:“老天爺,你為何如此厚待於我?莫非,你是我那未曾謀麵的老爹不成?”
看到這幅場景,韓雄和宋風華心中大恨,齊聲痛罵:“每次重要場合都來搗亂,能消停點不?”
在所有賓客的虎視眈眈下,林羽鴻席地而坐。和韓映雪隔著團扇,眉飛色舞地聊天,訴說這些天來的經曆。
手持團扇的四名侍女,都手足無措。不知是該繼續保持這個無謂的姿勢,還是掉轉扇柄,直接戳死這小子。
聊了一會,林羽鴻摸索著,找到韓映雪的臉頰,輕歎道:“你瘦了,幹嘛譜這麼憂傷的曲子,我喜歡看你笑,看你開開心心的。”
韓映雪連忙從地上一骨碌爬起,歡快地說:“既然林哥哥來了,我為你再彈一次,你聽聽這回,有什麼不同。”
台下的眾人,見心目中的仙子,竟然跟一個身穿跨欄背心、沙灘褲,粗野不堪的男人談笑風生,心中嫉火熊熊。
如果不是韓映雪說,要再彈一首曲子,恐怕他們已經集體上前,將林羽鴻分屍了。
不多時,琴聲再起,依然是那首《空山夜雨》,但曲中的意境,卻截然不同。
小雨淅淅瀝瀝地落下,空山迷蒙,山溪潺潺,飛瀑流泉,好一個人間仙境。
一名少女身穿青色羅裙,手撐竹傘,在蒼鬆翠竹中,悠閑漫步。
她時而盈盈淺笑,時而身子回旋,時而鬆開竹傘,抬起如花俏顏,沐浴天賜甘泉。
眾人的耳中,仿佛能聽見山風拂過,竹木“沙沙”作響。還能聽見少女的歡笑和吟唱,聲如出穀黃鶯,令人悠然神往。
林羽鴻拍著手掌,搖頭晃腦地念道:“青羅裙,綠竹傘,斜風細雨不須歸。嘿嘿,又作了一首好詩,我真是個天才!”
在場眾人來自九州各地,都是名門世家的青年才俊,詩詞歌賦,應和作答,是家族中必學的課程。
聽了林羽鴻的自賣自誇,他們集體鄙視:“小學課本裏都寫上了,好意思說是你作的?你抄的吧!”
洛秋眉也啐了兩口:“呸呸,這小子不是一般的無恥。”
正在鬧騰,忽然從人群中,站起一個身形瘦削的青年男子,滿臉不屑。
“哼,韓映雪,你竟然和這種粗俗不堪的人交往,真是樂界的恥辱。從今日起,你再也配不上琴仙子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