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去瞬間煞白了臉：“你說什麼？”
“是他自願喝的哦。”孟婆雙手環在胸前：“至於我為什麼轉世投胎，這都多虧了你啊！你以為把我打傷，就沒有人能逼他喝湯了麼？可是你沒想到他會自願忘卻一切吧？但是，你未免下手太狠了點，把我打成重傷，扔進三途河，害我被河中萬鬼啃食，軀殼都不完整了。別無選擇的我，隻能以投胎的方式來重塑軀體了。”
孟婆目光幽幽地看著她：“說吧，你要對我負責嗎？牡丹花神大人！”
花落去卻什麼都聽不進去了，她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你是說，他已經把我忘得一幹二淨了麼！”
“沒錯”，孟婆撇撇嘴：“自打那燕子喝下孟婆湯，他就把你，完全忘掉了哦！”
咚地一聲，花落去跌坐在地上。她簡直無法相信這一切，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著：“不可能的，他不會那樣地……他不會忘記我地……”
明明是與自己春夏秋冬四季相伴的他，明明是自己不惜損耗修為來為其增加壽命的他，明明是……那麼愛自己的他……
花落去費力地抬起頭，目光渙散，視線變得無比模糊之時，過往的一幕幕仿佛在她眼前重現：
燕子已垂然老去，無力地依偎在她胸前，她伸出手指，輕輕扶著它的羽毛，問它要不要飛升成仙？如果它願意，她就可以渡一半修為給它。因為修仙之事無法強製，硬來的話會兩敗俱傷。之前她也這樣問過，可是它說，它想在人間多玩一會兒。
時至今日，它的壽命終於到了連她也無法為之延續的地步，若不成仙，隻有死路一條。可它說，成仙之前，它想做回凡人看看。畢竟凡人一生極短，以後再做仙，再去長生不老也不遲……
這有何難？當時的她，一點都沒有多想，就答應下來了。
現在看來，那時她忘了問它最重要的問題：為什麼一定要做一回人？
原來，是它外出時不小心被捕，一個路過的小女孩，用自己所有的銅板換下了它，卻因為失去了錢幣被家人趕了出來，從此流浪街頭，最後無比淒慘地餓死了。
它於心不忍，很想給她一個溫暖的家，讓她衣食無憂，相夫教子。
“是這樣啊……”花落去輕輕呢喃著，竟然微微一笑。淚水順著臉頰滾落，她目光渙散：“也好，我的小燕子，果然是那麼善良的呢……”
也許，比起一天到晚待在園子裏的牡丹花，熱鬧和自由才是更適合它的世界。
那個小女孩，就是香香了吧？
都說人死時，過往一切都會重現在眼前。可她隻看到，自己是多麼愚蠢。明明隻要繼續待在荒園就好，過上百年他就會回來。可她是那麼想念它，以至於傻傻地跟著它去投胎。其實她完全可以幻化作凡人模樣去找他的啊，也好過這樣，在過奈何橋時為了自己可以不喝孟婆湯，把孟婆打下奈何橋，自己也被閻王懲罰，失去了所有修為……
她多麼傻啊！
隻是不想忘掉他，隻是為了能去找他……她隻是朵養尊處優的花。盡管在常人看來那是一座荒園，然而那園子其實已有近萬年的曆史，裏麵的一草一木皆是靈氣十足。隻不過為了掩人耳目，不想有人來破壞這裏的繁榮，整個園林才罩上了結界，使一座大花園般的美麗園林，變幻成一處荒園。
所以，常年待在園內的她，才會見識這般淺薄，除了一身修為，一副皮囊，她完完全全就是個白癡而已。
從小被園中的前輩們悉心嗬護著長大的她，自然會覺得一隻無人看管的小雛燕，是多麼的可憐……這一點，她或許，比不上香香吧？她大概是出於高高在上的同情心，才會出手的吧？
孟婆用極其複雜的眼神望著她：這女子到底是朵牡丹，死到臨頭也這麼高傲，寧願遍體鱗傷也不願承認是自己愛得太深麼？
“你還見識淺薄？別謙虛了！明明是個陷入愛情無法自拔的傻瓜吧，還這麼嘴硬！”孟婆撇撇嘴：“不過，既然你的生命已到了盡頭，便隨我走吧！”
慢慢散作花瓣的時候，花落去看到自己最初轉世為人，雖然沒有一點法力，卻帶著滿心回憶，出生幾年後就私自離開雙親，浪跡天涯，隻為尋找記憶中的他。
花落去終於合上了雙眼，散做了滿屋飄搖的牡丹花瓣。
孟婆也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花落去明明是一介凡人，為何死後會化作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