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酒與持劍在別院照顧柳喻白的幾年裏,與江懷瑾也算得上是很熟了,看對方進來,兩人總算了鬆了一口氣。
沒等倆人說話,江懷瑾便擺了擺手,“你們出去吧,這裏有我跟小滿就行了。”
兩人正求之不得,立刻退了出去。江懷瑾把藥碗放在桌上,見柳喻白竟然不在床上休息,隻是裹了厚鬥篷窩在窗邊的矮榻上。隻幾天不見,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臉色青白,差到極致,下巴腮邊竟有了青色的胡碴子,想想幾天前,他那風華絕世的模樣,現在哪裏還能看到一點。
完全不受控製,她隻感覺心痛得到快窒息了,恨不得捏著衣襟狠狠捶自己胸口幾下,她吸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
“公子。”
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毫無反應,江懷瑾歎了口氣,隻得又上前了幾步,加大了聲音“公子!”
柳喻白像是才聽到,抬頭看一了眼,發現是她,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瑾妹,你怎麼來了。”
自從柳家回朝那天開始,柳喻白就開始叫江懷瑾瑾妹了。
江懷瑾看著柳喻白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裏難過極了,害怕自己哭出去,她連忙轉身去端藥,嗓子酸得厲害,她隻得又深吸了好幾口氣。
“公子,為什麼又不好好喝藥。”
柳喻白靠了牆,搖了搖頭,“說了好多次,叫哥就行,你也不是下人。”
江懷瑾也不接他話岔,看著藥溫差不多,想要喂他。
柳喻白也不喝,看著江懷瑾後頭的小滿。“你也出去吧,我有事要跟瑾妹說,看好了,別讓別人進來。”
倆人獨處本是不好的,但江懷瑾本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不甚介意,柳喻白有意讓眾人認為自己溺於聲色,也不甚在意,因此看著小滿臉上有猶豫,兩人皆有些不耐。
江懷瑾也跟著點頭,“”小滿你出去吧。
等人出去了,柳喻白才稍坐直了些。“那藥有問題,我這幾天推脫不掉,喝了好幾碗,這碗不能再喝了。”
江懷瑾才感覺到自己後知後覺,“詩酒跟持劍也是?”
柳喻白笑得頗為無奈,“自然是,不然怎麼許我帶到別院去。”
再看屋子裏,無花,無盆,竟是沒地方可以處理掉這碗藥。江懷瑾這才明白柳喻白這幾天為何拖著病體也要去靈堂呆著了。
“這碗總歸不能你喝掉了,不行我來喝掉吧。”
柳喻白歎了一口氣,在他離府的幾年間,柳府的人,接近大半都換成了皇帝的人,他甚至比前幾年還要束手束腳,柳慶雲已死,葉莞一心求死,若此時柳喻白死了,也可以算得上憂思太過,沒人能說得上皇帝的不是,也真是心思深沉。
“不能讓你喝,這藥我早說過了,後患無窮,等下我喝掉,會吃上一劑催吐的藥丸,得勞煩你跟我去一趟沒有人的地方就是了。”柳喻白有些愧疚,“沒能幫上你什麼忙,卻累你名聲一再受損,真是…”
江懷瑾搖頭“我們之間何必說這樣的話。”
這般決定了,江懷瑾又把藥放回了桌上,看柳喻白用慣的香竟沒有燃,她便去取了香爐,準備點上,柳喻白卻叫住了她。
“我小時候身體不好,父親與大哥常年在外打仗,別的幾個哥哥都有自己的營生,都說三哥是閑散人士,學人附庸風雅,卻是三哥一直帶著我與八妹。”柳喻白看著香爐,竟是又有些癡了,“生在柳家,那便是要從軍的,三哥卻喜文,他最喜歡臘梅,喜它的香味,一年四季隻用這味的,我小時候對家的記憶,便全是這個味道的三哥的懷抱。”
才說了幾句,他又咳了起來,“到現在,我依然不能相信,我那個喜文厭武的三哥,已經離去了。”
看江懷瑾一臉欲語還休的樣子,柳喻白竟笑了起來,“你不用往心裏去,我就是心裏難受,想找人說說話。”
江懷瑾歎氣,把香爐放了回去,“我倒沒想到三爺原是喜文的。”
柳喻白點了點頭,“原來聽說三哥要從軍,我也是不信的,他從小便厭棄兵器,不想他的劍法卻如此好。”
江懷瑾想起柳慶雲那天身姿,不由得歎氣,柳喻白說到這,她倒是想起來,她是來看柳喻白的。
“那天,你動手了,你還好吧。”
柳喻白愣了半天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不由得啞然失笑,“那並不是我第一次殺人,你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