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桌正位上坐著宗主玄戌子,旁邊一圈是八大派掌門、五行門掌門和綺霞宮宮主,奪天穀北穀穀主青易子和南穀穀主青琴子作陪。席麵上隻有一物,是隻六尺直徑的巨大碧玉盆,盆裏乳白的濃香湯汁裏漂浮著一段段綠色的藕模樣的東西。
芬芳的氣息迎風飄來,香得令人咋舌。有人嘀咕:“竟然拿仙田裏的玉液碧藕做湯,真是暴殄天物!”話雖如此,瞟向主桌的眼神卻極其貪婪,一口口的咕咚咽著口水。
玉液碧藕,一口頂得上一年苦修,整個修界隻有奪天穀的上古仙田裏才有出產。絕對好東西!
一壇壇奪天穀特製的百草酒從倉庫裏抬來,傾進大碗,流水價搬到每桌席麵上,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酒香,混合著草藥特有的甘冽清香。分發百草酒的藥童忙的額頭見汗,腳不沾地在席麵四處穿梭。
四下看看,充作侍童的奪天穀弟子起碼不下千人。
下麵五十桌全是仙宗各派頭麵人物,靈石子和靈儀子自然在其中。許多小派掌門不敢到主桌上去跟仙宗大佬們攀交情,於是各派首座成了最好人選,盡有人端著酒碗湊到靈石子和靈儀子麵前,巴巴地指望給個麵子。
靈石子來者不拒酒到杯幹,敬酒的十分驚喜,都道九離門靈石子首座是個和善爽快人,於是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就連靈儀子麵前也有許多人端著酒碗輪候。
九離門的弟子私下都為給靈儀子敬酒的人捏把冷汗。
別人不清楚,他們卻都是知道的,九梁峰首座靈儀子平生最恨應酬,門中議事十次裏能到五次已經很不錯。想來哪裏會給這些敬酒的小派掌門一分薄麵。
卻是大錯,今天靈儀子十分和藹,酒到碗幹,雖然不如靈石子機巧圓滑,卻也說得幾句應酬的場麵話,十分給人麵子。一些小派掌門喜得眼睛眯成一條縫,逢人便吹噓跟九離門九梁峰首座喝過了。
靈儀子喝過十來碗後,大笑道:“這樣喝不夠痛快!來啊!換大壇!”
童兒拿酒過來。靈儀子提起兩尺高的酒壇便往嘴裏倒,一道碧綠的酒線稀裏嘩啦的直接衝進他的嘴裏,隻見喉結上下移動,須臾之間,一壇百草酒喝的磬淨。立馬又提過一壇再次舉高往嘴裏倒。
喝過三壇,靈儀子突然擊節高歌,聲震全穀:
“萬裏逍遙,放歌長嘯,
飛仙歲月我自傲,
何苦長亭短亭無邊惱!
紅塵有意心有情,
白發三千顏不老。
一任光陰似梭笑看滄海生碧潮!”
歌聲高昂激越,豪邁動聽。所有人鴉雀無聲,聽的癡了。
靈儀子哈哈大笑,禦劍而起,倏忽不見。
如雷掌聲轟動全穀。
有人高叫:“高人風範啊!一曲長歌令人血脈賁張。當浮三大白!”
李宏笑了,這曲子分明蘊九子所作,不知靈儀子哪裏學來,竟然此處放歌。不過,他唱的確實不賴,很有幾分蘊九子風範。
不知蘊九子到底混進來沒有?許久不見他,心底著實掛念。他慢慢啜著百草酒,心思已經飄到別處。渾不見,暗處有雙閃閃發亮的眼睛正看著他。
直到夜深,河灘上的人群才漸漸散去。
李宏和楚雄喝得渾身發熱,走到清澈的小河邊痛痛快快洗把臉,這才勾肩搭背往客館裏走。
參賽弟子們住在一起,基本都是兩人一間房,李宏自是和楚雄一間,楚曦單獨住一間。推開小院門,正往自己屋子裏走,突然李宏覺得不對,微微沉吟,甩開楚雄衝到楚曦房前一把拉開門。
屋子裏黑黢黢的,似乎沒人,但李宏知道有個人正藏在床後。他冷聲喝道:“出來!如果不出來休怪我動手了!”
那人不動,還極力屏住呼吸。李宏忍不住衝到床後一把掀開紗帳。
紗帳後一個小小的身影正縮成一團,借著外麵明亮的燈光,李宏看得分明,竟是岩蘿那小鬼丫頭,她的懷裏抱著一團微微發出五彩光芒的銀色輕紗。
銀月衣!小鬼丫頭是來偷東西的?李宏瞪大眼睛,頓覺棘手。
身後傳來幽香,是忘憂蝶的味道,不用回頭就知道是楚曦回來了,李宏撓撓頭皮轉身對楚曦做出個無奈的神情,朝床後努努嘴。
楚曦疾步走到床後,那小鬼丫頭突然哇——的哭出來,隻聽她抽抽噎噎的道:“我來找姐姐……看到姐姐的銀月衣放在床上,於是想到帳子後麵換上穿著試試,沒想到那個凶巴巴的哥哥二話不說踹門進來。姐姐——嚇死我了……嗚嗚嗚……偷看人家換衣服……嗚嗚嗚……”
李宏登時嘴巴張的大大的,小鬼丫頭!明明是自己抓她個賊現行,居然倒打一耙,說自己偷看她換衣服!
楚曦眼珠子一轉卻笑了,朝李宏瞪了一眼道:“還不趕快出去!小姑娘換衣服你也要看麼?”
李宏窘的不知如何是好,小小黃毛丫頭有什麼好看的!隻是這話當著楚曦實在說不出口。當即吃癟,訥訥地退出房門。
“哈哈!你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楚雄叉腰哈哈大笑,氣得李宏踹他一腳,喝道:“走!睡覺去!”
躺到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豎著耳朵聽外麵的動靜,隔壁楚曦房裏傳來輕飄飄的說話聲,小鬼丫頭混了好一陣才離開。
李宏立刻爬起來,剛走出房門就碰到楚曦,不等他解釋,楚曦做了個噓的手勢,傳音道:“我知道怎麼回事,你不用解釋,從現在開始,我決定時時刻刻穿著我的銀月衣。”她嫣然一笑,回身走進房裏。
李宏心裏暖暖的,楚曦丫頭到底自己人,多麼善解人意。那個可惡的小鬼丫頭,小小年紀如此詭計多端,居然說我偷看她換衣服,真是……卻不知罵她什麼好。
好笑一陣,回去跳上床睡大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