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斬前因(二)(1 / 2)

一個多月前。

七樓天台。

一個瘦弱的女孩子坐在欄杆邊緣,兩隻腿已經朝樓底騰空垂下去了,怕是隻要身子再前傾一點,便可墜落——她的整個坐姿看起來危險而驚心。高處的冷風一陣挨著一陣吹拂著,四周隱約回蕩著哭泣和嬉笑的聲響,那些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聲響事實上聽起來相當的模糊並不真切的,卻也依稀可辨。

“如果有來世,我真想變成你這樣.....”少女抽泣著呢喃。

“即便來世,我想你也是變不成我的。”另一個少女不鹹不淡的說著,語調溫柔語音輕緩:“你隻需做你自己便好,成為別人太累,何況那也不是你了,對不對張嵌?”

“白薇,謝謝你。”張嵌繼續抽泣著,情緒也緩和了許多,然而眉頭還是打著死結,如果有“良能”的人看到她,會發現,這個姑娘被一團烏黑的陰鬱之氣籠罩,眼神渙散而沒有光彩,有精氣似有若無的流散在灰暗潮濕的空氣裏,看起來頹唐而疲憊——而這分明就是將死之相。

白薇走到張嵌身旁輕聲囈語:“反正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了......如果想要報複,這是最好的辦法...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有恨,我都知道的,小嵌。”

“嗯。”張嵌含糊的應著,目光不由得看向腳下,從七樓俯瞰地麵,地麵顯得如此的遙遠,像張開巨口的深淵,隻要跌落,便萬劫不複——她這一生就要這樣結束了,想想罷,她才十七歲,卻整日活在冷熱暴力的陰霾裏,因為糟糕的成績被否定了存在的價值——她想起那些來自家人老師的統一嘴臉,鄙夷的眼神和不屑的言語從不掩飾,腦海裏一遍又一遍循環著的場景:任課老師,一邊毆打著她一邊說:垃圾。她確實是垃圾啊,除了畫畫,什麼也不會,即便內心的深處還有一個可笑的,不敢觸及的夢想,但是,夢想的存在就是用來被嘲笑的吧,想來,為什麼她要活得那麼令人絕望。

難道天大地大,就沒有她的容身之所?

“我不想死了,我想離開這個城市,去其他地方,去打工,邊打工邊畫畫,隻要離開這裏,離開這裏就好了吧。”良久,張嵌突然轉過身來,看著白薇,死寂的眼神裏突然多了一抹明亮。

那抹明亮一閃而逝,卻讓白薇感到些微的刺眼。

她討厭那種蘊含無用希望的亮光。

“你以為你一朵學校裏的嬌花,獨自去了異地能活多久?你太天真了,到時候說不定活的比現在還苦還累呢!”

“我不怕吃苦。”

“可你連死都怕。”白薇的笑容變得有些不易察覺的猙獰,她一隻手輕輕搭在了張嵌肩上,腦袋緩緩靠近張嵌,在她耳角輕輕嗬著氣,看起來有種異樣的曖昧,也顯得過分的親昵。這讓張嵌感到一陣局促不安的害羞,但她還是,雙手捏緊欄杆以防自己掉落下去,而後她問她:“我是怕死啊......我想好好的活著有什麼不對嗎?你為什麼....那麼想讓我死?第一次在這裏見到你時我就感受到了的,你雖然處處為我掛心,但總是向死亡引導我——雖然你的說法都很有道理,我覺得你是唯一理解我的人,啊,你是,那麼好的人,可是,可是我還是有許多的不明白——你究竟是不是把我當做朋友的......”

“你不用明白得太多....”白薇在她耳邊低語,眸光中一閃而逝的陰芒,她用另一隻手,在張嵌腰間輕輕輕的推了一下——明明隻是很輕很輕的一推,卻莫名涵蓋著一股巨大的力量,無論張嵌怎樣捏緊欄杆,都抵擋不了的巨大推力,直接把張嵌從七樓推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砰!

“你應該明白,我是在幫你啊。”白薇從七樓俯視被摔的粉碎的張嵌,黑色的眸子裏閃爍著妖異的藍光。接著她默念了幾句難懂的咒語,這樣從張嵌血肉模糊的屍體裏冉冉騰起股股黑色濃霧,黑霧漸次濃鬱,粘稠——從中漸漸隱現出一個女孩子的人形來。

白薇滿意的看著那個麵色猙獰,充滿怨恨之氣的幽靈,在對方撲過來之前,十分迅速而嫻熟的虛空畫符,符成道紋,瞬間就貼在在了張嵌的魂上隱沒不見,而與此同時,半空中原本僵白的魂魄頃刻間變得青麵獠牙,恐怖萬分,四圍黑霧大熾,她眼中恨意不減,魂力大盛,卻更多了幾分迷茫之色。

“去吧,去向這個學校,這個城市,所有逼迫你的老師複仇,去吧,我可憐的小嵌~”

白薇神叨叨的說著,語調一往如前的輕緩溫柔,催眠一般,讓本撲向她的陰魂一百八十度的轉了脖子,麵向整個校園。

此刻已是傍晚,斜陽微弱的光輝拉長了白薇纖長的影子,也同樣拉長了躲在天台一方牆後的陳梅朵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