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歐拉走在宵小身後,一手拿著槍,一手拿著羅盤。宵小對她手上的羅盤滿不在乎,濃霧使得兩人相隔數米的距離,便難以辨認對方的麵目。“把她埋在這裏可好?”薇歐拉的聲音從霧中飄過來。宵小夜視力異於常人,但對於濃霧也束手無策,一切靠聲音辨位。“這裏是什麼地方?”他問。“一個公墓,”她輕聲歎息道,“埋了很多無家可歸者的遺骸……”她湊近辨認羅盤上顯示的圖形,如果怪石在這兒,一定能從這些怪異的遺骸中看出更多信息。她加入警隊的時間不長,從事刑偵工作的經驗寥寥無幾,羅盤上掃描所測的遺憾圖形她僅有判斷出非正常死亡。宵小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側,雙眼盯著她說上的羅盤,道:“這是掃描到的?”“嗯。”她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沒有問出口。“這具遺憾身上都是防禦型傷痕,邊上這具生前是個拳擊手,很可能地下拳擊俱樂部,不到死,不能走的黑市拳擊手。右邊的三具應該是一家三口,被人斬首,死後被放歸一起。左邊的幾具,身上多處骨折,受傷的位置比較集中,可能生前被嚴刑拷打。頂上的這兩具是女性,她們生前也許遭受了和她一樣的遭遇。”宵小看了看肩膀上那女子的屍首。薇歐拉聽得倒抽了口寒氣,不知是濃霧中越來越冰寒刺骨的淩冽,還是宵小講述時的輕描淡訴,她感到心口堵得慌。宵小率先向著公墓的方向走去,薇歐拉趕緊跟上,突然道:“你怎麼知道?”他沒有回答。“你一看就能看出來,你的經曆一定讓人大開眼界吧?”她追著道。他繼續走。“真不知道什麼才讓人更恐慌。”她道。忽然,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眼神不帶一絲感情,冷道:“我不管你過去經曆過什麼,我沒興趣知道。生存對一部分而言是個概率問題,你的中獎率比較罷了。”薇歐拉瞪著眼睛看他,手上握緊了槍,隨時準備扣動扳機。宵小忽然笑了笑,沒有半分笑意,“你和他們一樣,變得越來越蠢,相信你們階層共同認定的價值觀,此外的都沒有價值,且隻接受一種能以你們接受的方式認識外界。你們不需要隔離欄,你們早就從內部把自己與外界隔離了,幹得漂亮!”薇歐拉大怒,回敬道:“放屁!我跟他們沒有共同點,一絲一毫都沒有!一群不知現實疾苦的精神精英,妄圖以他們虛無縹緲的屁話來重建新秩序,這個世界還不等天眼將所有三六九等分類,已經死於這群虛偽的精英之手,誰他媽要跟他們同類!”“哦,”宵小滿不在乎地點點頭,“看來你還保持了點血腥,動物的本能?”薇歐拉不再試圖跟他爭辯,這些都是徒勞的,她苦笑道:“對無足輕重的人而言,越看明白這個世界的真相,越痛苦,即不能改變,還要眼睜睜看著它一天天無藥可救。”宵小收斂了臉上的冷笑,表情沉默肅然,他是個殺手,是殺手組織中最頂尖的殺手,他從未想過衰老病死,他認定他的存在都是“借”的,他不需要認真的活著,隻要活過今天就行。薇歐拉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仿佛看穿了他內心的某種疑惑,他竟然也有疑惑的時候?在她看來,宵小更像個高精密機器,在拆卸之前發揮著最大功率運行。她甚至懷疑過他是保護傘的人,但不知為什麼,她放棄了這個念頭。宵小走上一片濕潤的泥土,周圍的地麵上鋪滿了一層薄薄的霜。薇歐拉用羅盤近距離掃描了一番,選中一塊稍微幹燥的地,道:“這裏,比較寬敞。”她看了看宵小,忽然問了一聲:“她的孩子……”“失去了,”宵小皺了皺眉頭,“我想她的意思是被拿走了,死了。”薇歐拉手上拿著一把銼刀開始挖土,宵小放下屍首後與她一起挖,最終將那女子埋入其中。薇歐拉看著滿是水泡的手掌,疼得皺了皺眉頭,從診所逃出來時真該順些止痛藥。宵小找了根結實的樹枝立在墳頭,站著墳前默然無言。“現在該怎麼辦?”薇歐拉問,眼神掃了一眼羅盤的方位,離開海立雲垂的路有兩條,一是從返回私人診所所在的區域,穿過小鎮的界限,直達下一個小鎮,等著他們的是未知。二是沿著現在的路途,回到他們一群人抵達海立雲垂的邊界,封鎖結束後的邊界區域誰知道變成個什麼鬼樣。兩人的身上生物追蹤是否完全清除也未可知,很可能才踏入邊界,探頭眼已在空中鎖定他們兩個。“回去。”他道。薇歐拉驚訝地看向他,道:“你確定?”“我不是為了救人,”他擦了擦臉上的泥,道:“不想死在這,這個地方太糟糕了。”薇歐拉起身,發覺一陣頭暈目眩,幾乎站立不住。宵小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似笑非笑道:“還得給你弄些藥。”“我不要。”她堅定地說。他嘿了一聲,一腳邁開朝著鎮上走去。她忙跟上,道:“就這麼回去,沒有一點計劃?”“你不是有羅盤嗎?”“數據並不精確,而且還會延遲,”她擋在他的去路上,道:“你必須把你的計劃告訴我,我不想跟你死在這裏,這個地方不是一般的糟糕。”宵小臉上浮現出了一貫的嘲笑,道:“你有羅盤,沒準能找到機會。”“天呐!我不想這個時候跟你爭論,羅盤不能連接保護傘的數據庫,這就意味著裏麵的數據是滯後的,甚至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哦,這沒什麼,海立雲垂能重置時間,羅盤會派上大用。”忽然,一個靈光閃過薇歐拉的腦際,她道:“他們能重置時間,是否意味著能躲過保護傘或天眼追蹤?”宵小辨認出了那間可疑的三口之間,挨了打的那女人帶著女兒在院子裏收拾,母女倆的身影站在木籬笆後,那女人想對女兒說些什麼,驚恐地看了看四周,臉上掛著苦澀的笑容。“魯伊斯真的出生在這裏?”宵小隨口問了一聲。“如果他真的出生在這,這就解釋了為什麼他16歲之前的檔案一片空白,天眼無法追蹤這個小鎮的信息。”薇歐拉道。“我們確實來對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