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行知扶著護欄望向窗外,大片老楊樹葉子枯黃,風景蕭瑟,其中一棵樹杈上有個大窩,一隻喜鵲安靜的伏在巢穴裏,這時遠遠有隻小雀飛了過來,喜鵲立即呱呱大叫,凶悍的撲了過去啄它,麻雀頓時摔了下去,慘叫了幾聲便死去了。
“它停在了不該停的地方。”許行知意味深長道,轉身掃了一眼馮正,收起了感慨,“馮正,你跟樊主任很熟悉?”
馮正見許行知問起他的來曆,玩世不恭的表情頓時消失,變得謹慎起來,猶豫了一會道:“他是我準姐夫!”
“樊主任真是年輕有為啊!”許行知颯然一笑,經過這些天的相處,不難看出樊明石是個原則性極強的人,想必把馮正弄到這裏來也是不情不願的吧,畢竟馮正是他女朋友的弟弟,多少也照顧一二。
身在官場,必須一萬個小心,有些人風光耀眼了大半輩子,最後陰溝翻船是常有的事,許行知現在不過是仕途白丁,自然要更加謹慎,不過,隻要馮正靠近的目的不是居心不良,許四哥還是不會排斥的,何況人家坦白的說出了跟樊明石之間的關係,已經表示了相當的誠意。看來自己是太敏感了,剛才那段暗示沒有什麼必要。
許行知展露了笑容,準備接著說兩句,突然看到一群人風風火火的從樓梯口上來,走到了徐力病房門口。
“來了!”許行知連忙衝了過去。
領頭的是個中年護士長,她剛才緊急之下才弄明白徐力的身份,頓時一陣的為難,之前沒有仔細查查來曆,現在隻能埋怨自己安排不周,徐力是罐頭廠職工,縣政府特意點名要好好照料的病人,不管是不是做表麵功夫,都是必須要小心對待的。
但是這個房間是個大人物點名要的,他開的口,她一個小小的護士長哪敢拒絕,幹脆這樣,她打定主意,徐力的床不動,另外轉一個病人到那廁所旁邊的病房去。
許行知站在徐力的床前,皺眉道:“你要換床?”
“搞錯了,是換他的。”護士長指著一個渾身幹枯,白發蒼蒼的老頭開口道。
那老頭眼底沒來由有些慌張:“怎麼了,換哪去?”
“走廊盡頭那間。”護士長答道。
老頭不樂意了:“那間不是靠著廁所嗎!”
護士長懶得搭理他,這老頭沒子沒女,病已經到了晚期,積蓄也早就花光沒錢繼續治了,換他的床位,根本不用擔心有人為他出頭。
這樣一說出口,許行知的眉毛擰得更厲害了:“凡事講究先來後到,你把這個老人的床位換到廁所旁邊,怕是對不住良心吧?”
護士長下意識以為許行知隻是徐力的什麼親戚,放下狂言也不過是借著“縣政府重點關照的病人”這個由頭來抖威風,現在不換徐力的床,縣政府怎樣也沒理由怪罪,自然用不著看他臉色,麵上不悅,冷冷的道:“我隻是負責通報院方的決定,但無權更改,有什麼事你找院長!”
隨著護士長跟來的還有五名男子,見許行知兩次出口阻擾,心裏大為光火,恨不得動手揍人了,一個剃著板寸頭的青年大剌剌的站了出來:“**給臉不要臉了是不?識相的就滾遠點!”
徐大嫂看到這五個人長的凶神惡煞,要是起了衝突,許行知八成會吃虧,於是連忙過來他,一邊壓低聲音道:“許幹部,算了!”
這青年怔了怔,沒想到這人還是個什麼幹部,不過想想也覺得不可能,看著也就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八成還是學生吧?鄉下人見識不多,看到有派頭的人就稱做幹部,表情輕蔑道:“還幹部,真是笑死個人了,什麼阿貓阿狗都是幹部?那你是班幹部還是學生會啊?”
許行知連連冷笑,他更加篤定這些人是有依仗的,看來隻有假扮一回徐常了!他還沒開口,馮正先忍不住了。
馮正一臉厭煩的走到那板寸頭麵前道:“**誰啊,!”
這時,護士長見兩撥人大有一言不可立即開打的架勢,擔心他們磕碰到病人,朝身旁的小護士說了句話,小護士連忙拉著許行知和馮正兩人退後,低語道:“忍一忍吧,他是縣委潘書記的外甥!”
許行知怔了怔,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潘永泰啊潘永泰,就算掰不倒你,惡心你一下也不錯。
“喂,你聽到沒有?”小護士有些不滿,這人怎麼這樣,好心好意相勸他居然還走神,真是年輕膽大,不知天高地厚,氣哼哼的回到護士長邊上,不去理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