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刀的手臂漸漸麻木,胸腔裏的空氣似乎越來越少,無論怎樣張大嘴使勁呼吸也嫌不夠,耳朵裏聽不見屬下袍澤的慘叫,也不知那些熟悉的麵孔幾人活著,幾人死去,蔣鬆唯一能做的便是不停的,麻木的揮刀劈刺,不顧每次劈刀後身軀露出的各種破綻,他知道這些破綻心腹會幫他擋住。
“將軍!屬下們幫你殺開一條血路,你先跑吧,求你了!”
不知何時,渾身浴血的將領殺到了蔣鬆身邊,與蔣鬆背靠著背互相喘息。
趁著對峙的空檔,蔣鬆大口呼吸,這名將領的話他已懶得回應。
“將軍,夠了,你為將士,為大齊做到這般地步,已經夠了!跑吧,跳下汴河橫渡過去,屬下找幾名精通水性的弟兄在水裏攙著你……”
蔣鬆疲憊地喘息:“我……若真想活命,早就跑了,何必等到現在?某對大齊,對陛下已經死心了,還活著幹什麼?”
將領泣道:“將軍,我清楚你的意思,但是,你何必把命搭上?你跟我們這些廝殺漢能比嗎?”
“將領與兵丁,都是一條命,沒什麼區別,活得風不風光不要緊,要緊的是……我們起義軍尊嚴別丟了,它值得用命來換。”
戰場上,齊軍將士站著的越來越少了,千餘名將士縮緊了防禦,自動自覺地向蔣鬆靠攏,並以蔣鬆為中心,竭盡所能結成一個並不嚴整的圓陣,將蔣鬆緊緊圍在中間。
強弩之末不能穿櫓槁,蔣鬆清楚,所有將士已力竭,大勢去矣。
數千河東兵將這群頑抗的齊軍將士團團圍住,一名河東將軍模樣的人氣急敗壞大聲呼喝了幾句,緊接著,低沉的牛角號吹響,四周的河東兵們紛紛露出了猙獰的麵容。
蔣鬆慘然一笑,他知道,對麵的河東軍不打算活捉他了,這樣付出的傷亡太大,河東軍也承擔不起。
牛角號驟然停止的那一刹,無數河東軍兵開始全力衝殺,齊軍將士剛剛結成的圓陣脆弱得像一張白紙,一衝便破。
“跟河東的拚了!”
齊軍將士裏,不知是誰高喊了一句,殘餘的將士們紛紛怒吼著揮刀而上。
此時此刻,大家都已沒了活下去的打算,腦子裏唯一隻存著拚命的念頭,包括蔣鬆。
心腹一個個的倒下,蔣鬆身邊的防衛越來越薄弱,混戰中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受傷,他甚至暗自乞求加頸的一刀早點來臨,好讓自己早一刻解脫。
他,太累了。
終於,一名河東兵衝破了齊軍最後一道防線,一支長矛無情地刺向蔣鬆的胸口。
蔣鬆最後的一刻連阻擋的力氣都沒有了,眼睜睜的看著那支長矛的矛尖離自己胸口越來越近,蔣鬆忽然扔了手中卷刃的刀,仰頭閉上了眼睛,露出一抹輕鬆的笑容,仿佛一切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