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黃家倒台,雖說可能暫時達不到暫時的公平公正,但很多外來官員以及本土官員沒必要再以黃家馬首是瞻,可以施展拳腳,想做好官的做好官,想做民生的做民生,想為人民服務的為人民服務,總之隻要不犯法,有政治抱負,甩掉黃家那個政治包袱之後,便什麼理想都有實現的可能,而有黃家把持著永南與珍北決無此可能,之前二三十年便是最典型的例子。
這是楊凡認為的,他見過韓永寧,知道韓永寧有先進的思想體係,隻要永南與珍北納入他的勢力範圍之內,永南與珍北必定有著美好的明天。
楊凡從沒想過,陳茂生與韓永寧並不是同路人,韓永寧有著先進的思想體係,但陳茂生沒有,陳茂生其實並不比黃家好多少,在其內心深處也有著土霸王、山太王的情節,要不然他為什麼要做這麼多事,他肯定不是為了什麼人民之類的,他當然是有自己的鬼主意,那就是官高一級,隻有官高一級,他才能無法無天,無人敢擋。當楊凡把永南與珍北的未來想象的無比美妙之時,在省會柳絮市的韓永寧卻早萌生出鏟除陳茂生的想法,他絕對不能讓一個像陳茂生這樣的人上位,他寧可一個平庸無能之輩上位,因為至少平庸無能之輩至少不會那麼陰險,不會阻礙潮流進步,而如陳茂生這樣一個滿肚子陰謀鬼計之人上位,不是人民之福,是人民之痛。這個不管他多有陰謀鬼計,哪怕鬥贏了美帝國主義,也並非是人民之福,因為他眼裏隻有他自己,容不下別人。這種人在韓永寧眼裏有時候都不配活著,因為哪怕尋常百姓家,都有最起碼的廉恥之心與同情之心,而陳茂生沒有,所以倒下的政敵如果一定要說他們的不足之處,他們的不足之處就是比陳茂生善良,比陳茂生寬容。如果善良與寬容也算是一種不足之處的話。
永南與珍北在黃家的陰影下太長時間,基本在楊凡出生的那年黃家便在永南確定了不可撼動的地位,別說從出生到現在,自從楊凡踏入物礦局然後走進市政府以來隻不過才一年時間而與,但他已經對黃家非常厭倦,無論做什麼,走到哪裏,仿佛都擺脫不了黃家的影子。永南與珍北需要更新換代,也需要輸入新鮮血液,不更新換代輸入新鮮血液的結果必定是被時代拋棄,被潮流淘汰。
當逆來順受成為一種習慣,當習慣成為一種自然,有時候在這塊土地上生存的人容易犯上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俗稱受虐狂。當人們習慣了黃家在永南與珍北的所作所為,哪天突然有人想改變這一秩序法則,很多人竟持反對意見,一如剛分田到戶的那會,我一家人種那麼畝地,怎麼種得來啊,沒有生產大隊的計劃經濟我怎麼忙得過來?
不用說,韓永寧與陳茂生的掃“黃”行動剛開始遭到強烈的抵製,尤其在商界,很多人承認黃家和尚打傘無法無天,但他們另一方麵也覺得有功有過,功大於過,否則沒有黃家的保護傘,他們不能將公司做大,他們從沒想過,沒有黃家,他們可能把公司做得更大,一如之前很多人擔心某人死了中國人怎麼辦?從此沒有了大救星中國該怎麼辦?中國人怎麼活?孰料他死了之後,人們比之前過得不知要好多少倍。
中國幾千年的農耕文化決定著中國人的性格,這種性格往好了說是安於現狀,知足者長常,平談是福,吃苦耐勞,忍辱負重,他吃他的肉我喝我的湯;往壞了說當然是不求上進,不思變,愚蠢,被人賣了都在替別人數錢。農耕文化不同於是西方世界的海洋文化,海洋文化是一種交換文化,交換文化第一要素是公平,是要相互平等,憑什麼你是人我也是人,你可以吃肉我就隻能喝湯?沒有這個道理的,所以在海洋文化成長中的人們一次次把暴君架上斷頭台。而曆史上農耕文化的底線是沒有飯吃了便起義,然後起義成功之後便把前朝攢下來所有的東西破壞的一幹二淨,包括建築以及文化,於是變得一窮二白,變得什麼都得重頭再來,有的東西可以重頭再來,但有的東西便難以破鏡重圓,在古冷兵器時代,當建築與文化被破壞的一幹二淨之時,是沒那麼容易重頭再來。一次次重頭再來的結果是在這塊土地上的人民永遠要吃苦耐勞,改朝換代沒有錯,但錯就錯在你把建築與文化都毀了,難道改朝換代了也要住房子和讀書,毀了它又要花重大的體力與腦力重新再來。於是大夥又花一兩代人重新建立一個大城市,等著下一幫人來起義毀掉,永遠周而複始,像公式一般輪番上演。所以活在這塊土地上的人民永遠在從事著勞民傷財的城市建設,直到死去。如此反複,哪有不窮不苦的道理。每個人都是悲劇,每個人卻又是悲劇的製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