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章 喪鍾為誰而鳴(2 / 2)

鍾聲再次寂靜之時,老村長走了回來。是的,沒錯,他走了回來。他不是靈魂,因為他沒死!他逃進了後山,而那群土匪似乎沒想著花大力氣去搜山。

老村長蓬亂著白發,呆滯的走回來,然後慢慢的坐在了那口懸著破鍾的樹下。他開始看那口鍾,然後看天,再然後流淚,無聲哽咽,無聲抽泣,無聲哭訴,不,沒法哭訴,因為隻有他一人,剩下的,隻有躺在鮮血中的屍體。

一個村子,除了遠處的亡魂,就隻有村中央這顆逐漸枯死的大樹下的那位老人。他哭了很久,可惜沒多少淚流了,因為早都流幹了,在很久前。他站了起來,然後顫巍巍的拉動了那條草繩,“當...當...當...”聲聲鍾鳴開始響起,響徹整個村子,鍾聲清脆,餘音不絕,可惜這次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出來,無論是那些村民,還是那些“土匪”。他似乎被遺棄了,無論是死人,還是活人。這片天地,似乎隻餘他一人。

他不再逃避,不再害怕,不再顫抖,手腕開始堅定,一下又一下的決然的拉著那條繩子,然後一聲又一聲的鍾聲開始不停的響起,響徹整個村子,然後慢慢飄進山中。他不再顧慮,至於為什麼要如此激烈的敲響鍾聲,或許是為了壯膽,或許是為了送別,或許是為了——召喚死亡。

至於什麼時候會停下,或許等到那口破鍾不堪重負自己碎裂,或許他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可惜,那口破鍾真的是口好鍾,它隨著老人不停的拉動著鍾繩,不停的歡快的叫著,絲毫不顧及這裏還徘徊著無數冤魂。

最終,鍾聲終於停下了。破鍾沒碎,而是老人累了,他拉不動了。鍾聲響了整整一夜,但是再也沒有任何人來到這裏,除了偶爾嗅到死亡氣息趕來的烏鴉被鍾聲嚇走外。

老人靜靜的坐了很久,直到一場小雨的來臨。那天整個山中都彌漫著一層細細的雨霧,雨霧是甘霖,它們滋潤著老人早已幹涸皴裂的嘴以及皮膚,並且喚醒了老人。老人醒了,起身後,開始茫然的回家,進屋,做飯,做很多飯,開始吃飯,喝水,行動遲緩,表情僵硬。然後再次回到那口破鍾下,不過不再敲響它,而是躺在那裏睡覺,周而複始。

直到某一天,村裏來了三個人。他們聞到了那早已幹涸的血腥,也看到了村口睡著的老人。

背劍男子為老人渡了些內力,保持他的生機。老人睜開茫然的雙眼,看著眼前的人影,依舊呆滯,他不懂,為什麼這片天地有了外人,難道又是自己的幻覺?他開始起身,回家,做飯,做一大鍋飯,吃飯,回到那口破鍾下,睡覺。

可惜這次沒法睡了,因為那三個人不是幻覺,而是真人。

那三個人圍著他不停的叫著什麼,說著什麼,他似乎聽不到,又似乎能聽到,他依舊茫然的看著那三個人,直到一個很熟悉的麵孔將他敲暈,他終於再次睡著了。這次睡著,睡得很舒服,沒有無盡的人臉,沒有殺戮,沒有嘶吼,沒有黑暗。而是一股暖流包裹著他,他再次醒來,清醒了,他似乎做了一個噩夢,那個噩夢如此的真實,他終於從噩夢中醒了過來。然後,開始掩麵哭泣,這次,淚水滾落。

離凡塵三人趕到之時,看到了早已腐爛不堪的屍體,以及早已幹涸,滲進青石中有些陰暗的血跡。然後他們又看到了躺在村中央的老人,一個滿身灰塵,滿身髒亂的老人,蜷縮著躺在那顆已經枯死的樹下。他們上次叫醒了他,離凡塵為老人渡了些內力。老人醒後,茫然的看了三人一陣,起身,回到屋中開始做飯,做好後,吃了點,然後全部倒在了院中那個石磨旁,石磨旁還有大堆腐爛的食物,爬滿了蟲子。

老人再次回到樹下睡覺,離凡塵敲暈了他,然後用內力將他經脈梳理了一遍,排出了很多黑血。三人將村中的屍骨掩埋後,回到房中,一時靜默,沒人知道該說什麼。等到老人醒後,開始哭泣時,他們站了起來,走向老人。

天亮了,烈陽透過雲層,照亮了一切。所有渡過黑暗還活著的生物,終究守來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