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晚的,麒麟擇士,一年一度,你讓你朋友明年來考也是一樣的,隻要他有真才實學,一定能考入竹岫書院的。”
“他……沒有明年了。”聞人雋聲音發顫,眸中已有微光閃爍:“他已經去世了,當年他來盛都趕考的時候,在位的還是裘院首,沒有麒麟擇士,沒有一線機會,他隻能遠遠望著竹岫書院的牌匾,連宮學的門都夠不著,可是他其實很聰明很有才華,他不比竹岫書院任何弟子差的……”
趙清禾眼見聞人雋越說越哽咽,眼眶都紅了一圈,不由有些急了:“阿雋,你沒事吧?”
聞人雋搖搖頭,深吸口氣,捂住了雙眸,吐出的每個字都極輕,又極重:“我隻是,忽然很想他,很想很想……”
世上總有千般不平,萬般不公,可她總奢望能夠重來一次,讓那一年,那個生不逢時,叫作駱衡的寒門書生……重來一次。
那年,在他離開皇城後不久,裘院首便卸任了,新上任的殷院首很年輕,並未有根深蒂固的舊派思想,而提出麒麟擇士的魏少傅,本身就是出自寒門,乃一介馬夫之子,幼年因緣巧合結識了朝中龔太傅之女,兩人定情,他拜了龔太傅為師,這才有了入讀宮學,後留任成為院傅的機會。
他改變了命運,但其他千千萬萬的寒門學子並沒有這個機會,所以,他開始殫精竭力,多年苦苦鑽研一套納賢之法,不為一己之私,隻為天下寒士,這就是後來的麒麟擇士。
在他的奔走遊說,不懈努力下,是年冬日,書院舉辦了一場公投,麒麟擇士以一票之差,險勝舊派,得以通過,從此,天下的寒門學子都有了一線公平競爭,入讀宮學的可能。
盡管名額稀缺,要求苛刻,但至少,它打開了一個豁口。
大梁素來等級森嚴,寒門與貴族之間始終不可逾越,世家子弟隻要憑借家族恩蔭,便能輕而易舉進入宮學,而寒門子弟卻得付出千百倍的努力,比大部分世家子弟都要優秀,才能得到那少之又少的一點名額,更別說,在泱泱大軍中脫穎而出,考上麒麟魁首,拿到玉麒麟令了。
所以,趙清禾沒有說錯,今年這位出自寒門,難得一見的麒麟魁首,一定是驚才絕豔,無比出眾的。
聞人雋平複下翻湧的思緒,揉了揉紅紅的眼睛,放下雙手,對著趙清禾展顏一笑:“真好奇呢,待會我要好好瞧一瞧,我想,如果我那位朋友地下有知的話,也會很高興的……”
晨光灑入書院,微風輕拂,樹影斑駁,鳥雀呼晴,天地間一片悠然。
高台之下,男女弟子分站兩邊,個個麵目文秀,雅正端方,衣袂飄飄,一派朝氣蓬勃。
德高望重的袁太傅站在台上,攤開手中燙金長卷,儀態肅穆,高聲宣讀著書院的三百條訓誡。
他身後站了一行院傅,乃竹岫書院的八大主傅,除卻最右邊的淩女傅外,最中間還站著一道女子身影,白衣出塵,目光清冷,但她卻不是八大主傅之一,而是——
竹岫書院的院首,殷雪崖。
是的,竹岫書院的這一任院首,是個女人,還是個頗具“神秘”色彩的女人,因為她戴著麵紗,隻露出了一雙清泉冷冽的眼睛。
每一個新來書院的弟子都會暗自吃驚一番,然後聽習以為常的師兄師姐們道,殷院首就是這樣的啊,沒什麼奇怪的,反正她一年到頭也不會出來幾次,除了每年書院的開鴻大會上,或是一些重大的節日慶典,平時連她的身影都見不著的,更別說麵紗下的那張臉了。
書院裏日常管事的,還是那八大主傅,而其中唯一的淩女傅,便是那殷院首的師妹,對殷院首忠心耿耿,唯她之命是從。
袁太傅宣讀完訓誡後,那身白衣上前一步,目光掃過在場弟子,麵紗隨風輕拂,身姿楚楚,聲音不疾不徐,清清冷冷:
“我書院子弟,必當謹記,君子慎獨,不欺暗室,不欺於心,不昧良知,不違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