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那塗了淡淡口紅的嘴述說著,並懷念似的露出淡淡地苦笑,直葉則在一旁一直看著她。
“那時候,我真的是嚇了一跳。和人才十歲喲。我想等到直葉上高中前,都一直保守這個秘密的,他卻在住民基本信息網絡上注意到了這個被抹除的記錄。”
雖然這事有一部分內容直葉也是第一次聽說,但比起吃驚,她還是和母親一同苦笑起來。
“還真是像哥哥的作風啊。”
“峰嵩沒怎麼吃驚,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像是與和人作戰一樣,事後卻又很不甘心地說出‘真是被他打敗了’這話。”
啊哈哈,兩人笑了起來,隨後又無言地看著沉睡的和人許久。
兄長桐之穀和人是從小就和直葉生活在一起的,正確來說應該是直葉的“表兄”。
桐之穀峰嵩,翠夫婦的親生子女是直葉,而和人是翠的姐姐,也就是直葉的姨媽的小孩。她們兩人在和人還沒滿一歲的時候就因為事故而去世了,受了重傷撿回一條命的和人就被翠收養了。
直葉知道這件事是在兩年前的冬天,父母告訴她的,那時和人已經困在叫做“swordartonline”的假象世界中了。本來就被sao事件弄得大受打擊的直葉聽到這件事後越發的混亂起來,當時的她質問母親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自己真相,為什麼現在才說。
經過了兩年,直葉的內心深處還是因為這件事就她不知道,感到強烈的疏遠感。但,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她終於能夠體會父母當時的心情了。
本來這件事就是要在直葉上高中後再告知的,就是說和人如果沒有變成這樣的話他們也會全盤托出的,這些都是父母做出的決斷。sao事件發生後的一個月裏,已經出現了兩千名死者了。這也就是說,兩人也必須有隨時接受和人死亡的覺悟。這些都是為了不讓直葉在事情都結束後,仍然什麼真相都不知道從而後悔——她的父母就是這樣考慮的。
抱著些許情感的直葉頻繁的來到和人的收容病房探望,也在不停的思考這些。兄長實際不是真正的兄長,究竟會失去些什麼呢。
終於,答案出來了。
什麼都不會改變。什麼都不會失去。不管是知道真相前,還是知道後,自己的願望還是一個,那就是期盼和人能夠生還。
這兩年裏,直葉沒有一刻停止過祈禱。
“......嗯,媽媽。”
望著和人側臉的直葉,小聲的說。
“什麼?”
“...哥哥,從剛進中學開始,就一直在玩網絡遊戲......你認為有關聯嗎?”
和人並不是桐之穀家的孩子,直葉省略了這些,翠坐在一旁搖了搖頭。
“不,沒任何關係喲。因為這孩子,在六歲的時候,就在我的房間裏用廢件自行組裝出了機器喲。不如說,是我的pc狂熱的血脈遺傳給他了吧。精神方麵上。”
直葉用手肘頂了頂微笑著的母親的手腕。
“這麼說的話,媽媽在小時候也一定很喜歡玩遊戲吧,我曾經聽外婆說過。”
“是的,我小學時就開始玩網絡遊戲了。與和人沒什麼區別。”
兩人再次笑了起來,在此期間翠一直將慈愛的目光投向病床上的和人。
“...但是,我玩什麼遊戲都沒有成為過頂級玩家。恐怕是耐性和覺悟不夠吧。在這方麵,我就和你一樣喲。正因為和持續練了八年劍道的你流著相同的血脈,和人才會這樣活著吧。說不定這段時間,他會突然回來的喲。”
啪,翠將手放在直葉的頭上,站了起來。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是,不要太晚回來喲。”
“嗯,我知道了。”
直葉點了點頭,翠再一次望向和人,低聲說出“生日快樂”。隨後轉身很快地離開了病房。
直葉拽了拽裙子和製服,深深地吸了口氣,再度看了看兄長頭盔上的led指示器。
連接網絡與大腦的狀況指示燈,正在不斷的閃動。
現在,網絡上的sao服務器與和人的意識,正在通過nervgear不斷地交換著信息數據。
現在哥哥究竟會在哪裏啊。是在昏暗的迷宮中,單手拿著地圖彷徨著嗎。還是正在道具屋鑒定呢。或者是——正在和強大的怪物交戰,勇猛果斷地揮舞著劍呢。
直葉再次伸出雙手,將和人那白皙消瘦的手緊緊包裹。
和人如今的現實皮膚感覺,以及全部的脊髓傳導都被nervgear給屏蔽掉了,因此感覺無法到達其腦部。但是,直葉還是相信,相信一定可以將自己的鼓勵傳達給對方的。
要說為什麼,因為直葉能夠感受得到。哥哥——正確來說是表兄的少年魂所散發出的強烈的熱量可以清楚的體會到。就像是在告訴他人,自己一定會活著回來的,再次回到現實世界中來的。
透過白色窗簾映入的金色的光芒,已經變成了深紅色,並繼續向著紫色漸變,病房此時已被昏暗所籠罩,但直葉卻仍然留在這裏。她趴在病床上,聽著哥哥那靜靜地呼吸聲。
接到和人醒來的急報,是在一個月之後,也就是二〇二四年十一月七日的事了。
哢嗒,空咚。
白木的搖椅擺放在門廊處,發出細細的聲響。
晚秋柔和的日光,透過杉樹的樹梢灑在地麵。微風輕輕拂過遠處的湖麵。
她的臉正貼著我的胸口,進入了夢鄉。
這充滿了黃金色的靜謐的時光,就這麼流逝著。
哢嗒,空咚。
我晃動著椅子,撫摸著她栗色的頭發。她早已睡著,但還是露出了一絲微笑。
庭院前有許多遊玩的小精靈。廚房裏的牛肉湯鍋也發出了噗噗的聲音。能夠在森林的深處,這樣一個優雅的世界永遠待下去就好了。但這些都是無法實現的,我很清楚這一點。
哢嗒,空咚。
椅子腿部發出聲響,沙漏的沙子也在一顆一顆地落下。
如同反抗一般,我將貼在胸口上的她強行拉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