貿易街是京都最熱鬧的地方之一。商鋪林立,買茶水、捏泥人、賣糕點、賣剪紙、裁衣裳……應有盡有。行人來來往往,車如潮水馬如龍,百聲俱會,交雜亂耳,十分熱鬧。
儀錦的衣袍在魚龍混雜的街道上飛旋著。念晴不禁有些欣喜,這個郡主,已是半大的孩子了,身世顯赫,卻一點皇室貴胄的架子都沒有。倒是自己,和她一比,反顯得不夠真誠活潑。
“孫哥哥,來看,快來看!”儀錦輕細的嗓音在嘈雜中響起。
念晴快步跑上前去,見儀錦正站在一家賣扇子的鋪位前,一臉驚喜地展開一把把折扇,饒有興趣地看著扇麵上的畫。
“二位小少爺,我們家的扇子,在這京都算是一絕。您看,不光有折扇,還有黑紙扇、檀香山、羽毛扇,各式各樣、應有盡有……別的不說,單說這檀香扇,是蘇州的特產,以檀木製成,觸手生涼,夏季用來扇風,不光涼快,還清香四溢,十分別致……”店鋪的商家見二人衣著不俗,便大展口才,自賣自誇起來。
“咦……”儀錦拿起一把圓形的扇子,那扇麵極薄,還描有精細的荷花圖樣,“孫哥哥,這是什麼扇子?”
“錦弟金尊玉貴,不常見這些民間的玩意兒,所以有所不知。這扇子形如明月般圓轉,因而得名團扇,也名合歡扇。方才商家沒介紹給你,是因為這扇子自漢代起便漸漸演變為了閨閣女兒之物。”
“正是、正是……”一旁的商家雖然有些不滿念晴搶了他的話,但做生意自然是講究和氣,所以隻好連連稱是。
“荷花不染淤泥,也著實配得上被畫在團扇上。”
念晴猛一抬頭,見對麵立著以為檀色衣衫的少年。那少年約莫十六七歲,長身玉立,眉目秀氣,但眼神卻十分淩厲,猶如隆冬霜雪。
儀錦眼中閃過一絲驚異與慌張,張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見那少年向她擺了擺手,便又欲言又止了。
“段公子何出此言?”一個輕柔的女聲響起。
念晴這才發現,少年的身後站著一位與他年紀差不多的湖藍衣衫的女子。細看下不禁驚為天人。但見那女子長眉入鬢,一雙杏目波光流轉,朱唇柔軟如花,裝束精致。
“‘睹物思人’罷了。”少年不動聲色地一笑,似乎在掩藏他的失落。接著他將目光轉向念晴:“這位孫小弟,我見你方才滔滔不絕,可否明白我所指為何?”
念晴微微一怔,接著還是猶豫地開口說道:“我不知你所指為何。但我見到這團扇,也與‘睹物思人’之感。不過所思之人,我並未謀麵。”
“既然並未謀麵,何不說來聽一聽。”少年眼中有些驚喜。
“漢成帝的班婕妤,自幼以才貌聞名。後失寵於成帝,又作團扇詩。所謂‘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然而成帝去世後,班婕妤卻自願為其守墓,百年之後,歸於其居。這等奇女子,自然是萬古後人憐惜的對象。”
少年點點頭:“正是這個意思。荷花高潔,扇亦高潔。”他仔細地打量著念晴,“想不到你年紀尚小,讀書卻也不少。”
念晴微微一笑:“公子過獎了。”
一旁的女子語笑嫣然:“今日相見著實有緣。前麵就是杏雨茶樓,不如……”
“讓道——讓道……”粗暴的喊聲打斷了對話。四人齊齊向路中央看去。
隻見遠處搖搖晃晃抬來一頂靛青色織花綢緞的轎子。
“啊呀,四位客官先避一避吧,又是刑部薛大人的弟弟薛子文來了。”商家好心提醒道。
“聽見沒有,快點給我們少爺讓道!”薛家家奴見四人還不識趣,便暴躁地大吼起來。
“憑他是什麼薛大人之弟,就是薛大人的太爺爺來了照樣要下拜。”儀錦十分不滿家奴的蠻橫態度,氣呼呼地說道。
“大膽,哪裏的小孩這樣不懂事。識趣就快點讓開,在不讓開,別怪少爺把你帶回府打板子。”家奴更加粗魯地推開儀錦。